正文 第12章:決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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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三年四月二十日,寧兒終於懷著異常複雜的心情進宮了。很久以後的日子,寧兒仍然難以忘懷這段充滿著戲劇性和意外的時光,大選之後,她隻朦朦朧朧的知道,董鄂氏被康熙親點,指婚給九阿哥胤禟,冊封為他的嫡福晉,佟佳氏和納蘭氏都進宮成為了嬪妃,最令寧兒意外和擔憂的是,憶雲最後並沒有指給十阿哥,而是被派到了德妃處當女官。她不由得在心裏一陣歎息,這難道就是憶雲的命嗎?
家裏也寄來幾封家書,爺爺張英和寧兒的二叔張廷玉都對寧兒的結果相當滿意。畢竟,八阿哥當年可是十七歲就封為貝勒,是阿哥們之中受封年齡最小的,足見康熙對他的寵愛和倚重。現在在朝堂上他可是最受尊重,最有聲望的阿哥,賢名遠播,連太子都望塵莫及,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都十分擁護他。寧兒要是能嫁給他,成為他的嫡福晉,張家的地位名望就真的達到了頂峰了。進宮前的一天,爺爺和額娘還專程進宮看了寧兒一趟。
張英一看到寧兒,就一臉喜不自禁的神情,須眉盡是笑意,讚賞道:“寧兒,爺爺從小料定你日後必定大富大貴,前途不可限量,這次進宮選秀,沒想到你發揮得竟如此出色,竟然得到八貝勒的青睞,進了宮,切記一定要小心謹慎,過不了多少日子,皇上定會把你指給八貝勒的。”寧兒看了一眼滿臉喜色的爺爺,隻能回給他一個笑容,這些她倒是從未想過,隻想這可以和胤禩在一起了,看來這方麵她真得挺遲鈍的。
毓琳則是一臉憂色,握著寧兒的手道:“寧兒,宮裏可不比家裏,切莫再使小性兒了,這次我聽說八阿哥和十三阿哥都要過你,你不知道額娘在家裏多擔心,多害怕!這裏最怕被推倒浪尖兒上,不知有多少人嫉妒不服呢!”她這麼一說,張英也冷靜下來。
寧兒點了點頭,望向額娘和爺爺,正色道:“額娘和爺爺放心,寧兒以後再也不敢這般大膽糊塗了,進到宮中,一定低調行事,小心做人,決不惹事!”
毓琳拍了拍胸,欣慰道:“這就好!”張英則正色道:“寧兒,聽好,在宮裏有什麼麻煩,就趕緊通知你二叔,他最近很得皇上賞識,會幫助你的。你是咱們張家的掌上明珠,爺爺可舍不得我最心愛的小孫女出一點兒差錯!”張英和藹道。
寧兒感激道:“爺爺我會的,您和額娘就別為我操心了!”張英滿意一笑,起身道:“媳婦兒,咱們坐的時間夠長了,讓寧兒丫頭好好準備準備吧。”毓琳則一臉舍不得地看著寧兒。
“額娘,爺爺,你們回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寧兒安慰道。毓琳點了點頭,這才依依不舍地看著毓琳和張英走了。
她歎了口氣,爺爺和額娘真是過分擔心了,其實,有胤禩在,她應該會很安全的。隻見窗外“天階夜色涼如水”,夜景正好。她忽然很想出去走走,於是,打開了門。她一出門,就在走廊上碰見了憶雲,寧兒不禁一怔,最近發生了許多事,她覺得似乎一個世紀沒有見過她了。憶雲則是一臉沉默的看著她,嘴唇緊閉,臉色蒼白。
“憶雲……”寧兒突然覺得有一點慌亂,什麼時候她們之間的距離已經這麼遠了!
憶雲隻是緊緊地盯著她嬌美的臉龐,過了半晌,她唇角突然露出一絲冷酷的笑容,她笑道:“寧兒,你真是我肝膽相照的好姐妹啊,我們認識了這麼久了,我居然沒發現你竟然是這麼個嬌滴滴,悄生生的美人兒,你真厲害!成功的騙過了這麼多人,連我也不例外,一直以為你是個名不副實的宰相千金,可是,哈哈,那天,我才明白人們真的所言不虛!”
寧兒頓時覺得內疚萬分,她上前拉住憶雲的手,不安道:“憶雲,我真的不是存心騙你的,我本想就這樣一直隱瞞下去,希望能被放出宮去,誰知事情有了變化,我不得已……”
憶雲猛地推開寧兒的手,冷笑道:“我一直很納悶八阿哥和十三阿哥為什麼會爭你?宮裏的美人多的是,他們怎麼會這樣有眼無珠,哈哈,可是現在我清楚了,原來他們早就知道你真正的容貌!原來如此,我總算明白了,以前那些笑話你的人也總算明白了……”
“憶雲……我不想騙你,可是我是真的不想進宮……”寧兒解釋道。
“別在這裏假惺惺地演戲了!”憶雲突然打斷她,以寧兒從來沒見過的嫉恨眼神瞪著她,寧兒嚇了一跳,不禁向後退了一步,“你這招以退為進真是高明啊!你敢頂撞十阿哥,讓十三阿哥為了你和他大打出手,引起他們的注意,再接近八阿哥,把他迷得團團轉,讓他和十三阿哥公然在萬目睽睽之下爭你!最後,再勝利地露出你的廬山真麵目,讓所有人都後悔惋惜震驚!寧兒,你把所有人都騙得團團轉,恐怕我們每個人在你心中都是可笑的玩物吧!”她每說一個字,寧兒心裏就冷一分,天啊!憶雲怎麼會誤會這麼深!
“不是,你真的想錯了……”她急著想解釋,“錯了,我哪裏想錯了!”憶雲尖聲道。“我隻是生氣我竟然跟個傻瓜似的相信了你這麼久,我甚至還可笑地舍不得你進宮,擔心你會沒心眼被人家欺負,沒想到,你我的處境竟然掉了個個,你居然得到了我最夢寐以求的,而我,隻不過被十阿哥玩玩,接著就被棄若塵土了!”
“不,你怎麼會這樣想呢?就算這樣,你還有我呢,我會……”寧兒趕忙說道,因為這個和憶雲倒戈相向是她最不想的。
“你以為在你騙了我這麼久之後我還會相信你麼?”憶雲激動地說道。“現在,我誰也不會再相信了,能相信的,能依靠的,隻有我自己!”這時天上突然響起一陣猛烈的雷聲,閃電突然照亮了憶雲滿是激憤的一張臉!那雙眼睛發出的光芒是那麼刺眼,那麼恐怖,寧兒不禁打了個寒顫!
“寧兒,我的”好姐妹””憶雲突然笑道,但是笑裏確是一陣寒意,她著重強調了“好姐妹”這三個字,“從此以後,你我倆人橋歸橋,路歸路,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不再是什麼義結金蘭的姐妹,我錢憶雲要是再相信你的一句話,就叫我不得好死!哈哈……”她突然大笑。
寧兒心裏卻覺得一陣茫然!結束了,就這麼結束了!她那個說好一起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姐姐憶雲就因為這件事徹底和她絕交了!多麼脆弱的友誼啊,脆弱得經不起一點波瀾!她突然覺得心裏很痛,眼淚也不可抑製的流了下來,她淚眼朦朧地看著憶雲一點一點地消失在視線裏,卻覺得那樣的無助和彷徨。她想伸手拉她,可是身體卻絲毫沒動。是啊!她苦笑道,她得到了所有秀女夢寐以求的,皇子的青睞,美貌的容顏,顯赫的家世,可是她卻失去了她人生最珍貴的友誼,最親密的朋友,昔日的密友現在卻與她形同陌路,叫她怎麼不傷心難過呢?!
她一直以這樣哀傷失落的心情心痛著,連她怎樣進的宮,怎樣來到胤禩宮裏都一點兒不注意了,隻是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直到一雙溫暖修長的雙手激動地握住了她的柔夷,隻見胤禩正心疼地看著她,對她柔聲道:“是什麼事情讓寧兒這麼不高興啊?難道還有什麼比來到我身邊更高興的嗎?”
寧兒朝他勉強一笑,卻無法高興起來,隻能低聲說道:“胤禩,我真的好難過!為什麼?為什麼本來是那麼好的姐妹,卻因為這件事就那樣輕易的決裂呢?憶雲恨我騙她!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為什麼她就不能原諒我呢?”她抬起頭來,臉掛淚珠,迷茫地看著胤禩。
胤禩抬起手,輕輕地把她臉上的淚水抹去,溫柔說道:“寧兒,這個宮裏不是你想得那麼簡單,除了人情之外,還有許多許多別的東西,比如利益,權利,欲望……,她隻是妒嫉你擁有的一切罷了,所以,與其站在你身邊被你的光芒掩蓋,她還不如自己再去找一條出路。”
“真的嗎?那我們之間的友誼呢?比起這些,竟然那樣的一錢不值嗎?”,寧兒激動地對胤禩說道。
“噓,寧兒,她竟然能夠輕易的放棄你們的友誼,那她根本不值得你信任托付。你又為什麼要為了這樣的人而傷心難過呢?”胤禩輕托她的下顎,抬起她的臉深情地說道,“寧兒你記住,在這個世上,隻有我對你的愛,才是真正永不背棄,永不相負,刻骨銘心的,我永遠不會離開你,丟下你,讓你掉一滴眼淚的!”
寧兒對她笑笑,絕美的臉龐露出兩個俏麗的梨沃,“胤禩,你……,憶雲走了,我真的從沒感覺到如此的孤單,我現在身邊隻有你了!”她苦笑道。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現在,咱們已經能夠在一起了,不是嗎?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好的嗎?”胤禩低聲說道,眼光裏滿是溫柔堅定。
寧兒突然覺得心裏一陣安定,之前的迷茫和彷徨好像都一起消失了。胤禩柔聲道,“別怕,寧兒,有我保護你!等這陣子忙完,我就去向皇阿瑪請旨,讓你作我的嫡福晉。”寧兒內心不禁一甜,胤禩俯下身來,兩片柔軟的嘴唇碰到了她的櫻唇,那種雲中漫步的感覺又追隨而來,他的吻很輕柔,如同和煦的春風般溫暖,輕撫著她的心。
這時,突然聽到一陣響亮的拍掌聲,寧兒和胤禩猛地一驚,她離開了他溫潤的唇,隻見十四阿哥胤禎正站在門前,一臉津津有味的樣子看著剛剛發生的這一幕,嘴角露出一絲揶揄的笑容說道:“八哥好心情啊!有美人兒溫存相伴,真是羨煞旁人了!”
寧兒大窘,奇了怪了,為什麼她每一次單獨和胤禩或者胤祥在一起,都會被這個十四阿哥撞見呢?而且他每次都是一幅曖昧的神情,這真的很頭痛,仿佛在他麵前自己無所遁形。
“十四弟,”此時的胤禩臉上也有幾分尷尬,但馬上恢複了平靜,“今兒個太子那邊有什麼動靜?我們派去的人有什麼消息?”胤禩沉聲道。
胤禎突然警戒的望了寧兒一眼,寧兒立刻覺得她應該回避了,他們似乎在討論和太子有關的事,而且,很機密!所以,她對胤禩說道:“胤禩,這裏好大,我想到處轉轉,你說好嗎?”
胤禩溫柔地看了寧兒一眼,笑道:“寧兒,你出去玩可以,不過當心可別走丟了,這裏畢竟不是鍾萃宮!”
“是,我哪有那麼傻!怎麼會走丟呢?”她朝他眨眨眼睛,俏皮一笑。咦?怎麼旁邊的胤禎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呢?這種注視讓她極不舒服,於是,她趕忙跑了出去,逃避心裏突然湧入的一股怪異情緒!
走在皇子阿哥的住處,就是和宮中其他宮殿不同呢!這裏林木幽深,自有一股清雅的風格,果然和胤禩的品位很像!她光顧著欣賞周圍的美景,卻沒發現走著走著忘了方向,等她發現時,為時已晚矣!胤禩說得沒錯,她果然迷路了!這時已是日偏西方了,寧兒不由得在心裏一陣焦急!她努力回想著過來的路,可是腦袋卻像炸開來一樣毫無思緒,天逐漸黑了,周圍的宮燈也亮了,本來宮裏應該是人來人往的,可是她所在的地方卻是異常偏僻,一個人影兒也不見,別說人影兒,就是鬼影兒也沒一個!
太可怕了!她突然覺得很恐懼!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思微微的光亮,寧兒心裏燃起一陣希望,她沿著光亮看去,隻見一個小太監打著個燈籠,朝這走來,後麵跟著一個身穿朝服,身材挺拔削瘦的男人。他們越走越近,隻聽得那個小太監說道:“四爺,這裏黑燈瞎火的,小心路滑。”
男人“嗯”了一聲,語氣冷淡。此時不出,更待何時?寧兒心想,或許他們能夠幫她回去。於是她跑著迎了上去。小太監乍一看到她,嚇了一跳。大聲喝道:“你是什麼人,這麼晚了躲在這裏幹什麼?”
寧兒不由得停下腳步,喘氣道:“公公,我迷路了,勞煩您告訴我永和宮怎麼去?”她歉意道。
“你趁現在天沒全黑,往前直走,趕緊去問景陽宮的人吧!我現在正給四爺帶路,實在是沒空幫你。”小太監好心道。寧兒心裏不由得湧起一陣失落,那要走到何時?現在胤禩恐怕急死了吧!
正當她緊皺眉頭,毫無辦法時,小太監身後的男人走上前說道:“小李子,怎麼回事,什麼人迷路了?”雖然燈光很暗,但是寧兒一眼就看到一雙漆黑無比的眸子,四阿哥胤禛!竟然是他!同時胤禛也發現了她。
他一雙明眸如同黑夜中的星星,讓她覺得很耀眼,“四阿哥!”不知道為什麼,寧兒本能地覺得他會幫她,她鼓起勇氣問道:“我在宮裏迷路了,您可不可以幫我回到永和宮去?”
胤禛盯著她,一雙眼睛喜怒難辨,“你是哪裏的宮女?我認得你嗎?奇怪,我似乎不認得你!”四阿哥胤禛冷冷得說道。
寧兒心裏一陣著急和詫異,他不認得她了,怎麼會?她急忙道:“你忘了我嗎?我是張麗華啊,大選時候的那個秀女啊!你不記得我了嗎?”她瞪大一雙焦急的眼睛看著他。
“不記得了。”他麵無表情地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道,“可是那天你還和胤祥一起……”寧兒失望道,無助地注視著胤禛。
“小李子,快走吧!”他不等他說完,就冷冷地催促小太監。“喳!爺,可是這裏現在已經黑燈瞎火的了,把她一個姑娘家一個人留在這裏……”小李子擔憂地看了一眼寧兒。
“我說走了,沒聽到嗎?”胤禛皺了皺眉頭,對小李子冷聲道。小李子不禁打了下哆嗦。“等一下,等……”寧兒還想求他,這時胤禛回過頭,冷酷地看了她一眼,接著他轉過頭,和小李子一起慢慢地消失在了黑暗中!
看著那絲亮光一點一點的消失,寧兒心裏也不由得一點一點的恐懼起來,周圍一點一點變暗,仿佛全世界就剩下她一個人了!怎麼會,他怎麼會不認得她了?就這麼眼睜睜地把她一個人留在這個恐怖的地方!真是好冷酷!她摸黑往前走了一步,腳下一滑,摔倒在地,此時天上忽然飛過幾隻烏鴉,傳來一陣陰森恐怖的鳥叫聲!她心裏不禁嚇得一抖,一看黑暗中似乎有一個影子,形狀似一隻咆哮的猛虎,又似一隻留著口水的惡狼,想要撲過來吃她,她不禁嚇得大叫,把臉埋在膝蓋裏,嗚嗚地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