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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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間茶室,胡桃木的桌子,散發著褐色的光亮,上麵放著小巧的陶壺和茶杯,一旁玻璃吸虹壺,隨著水泡的升起,向外溢著熱氣,推動著壺蓋一撲一撲地發出聲音。
柏楊一言不語,熟練地拿著壺,用熱水洗著杯,有小鉗輕夾著茶葉,輕輕放入壺中,倒入熱水,專心致致地衝泡,然後看著茶葉隨著水在杯裏,旋轉、舒展。香氣在水的攪動下,浮出了味,漫溢在空氣中,這一切柏楊做得那麼用心,完全忽略了屋裏還有另外一個人。
海容在旁邊看著柏楊一時竟出了神,這個跟自己相識四十多年的男人,好象一刻都沒有走進過。他總是在你伸手卻不可及的地方,當你靠近時,他卻又離你很遠。看著他專心做著一件事情時,認真,專注的神情是那麼吸引著自己的心,自己不受控製地想靠近他,現在的情形一如當年,自己恨不得把心肝都剖出來給他,然而自己的一腔熱情卻總是在他的冷靜下,變得冰冷,於是生出了距離,從根部的距離一直延伸到今天,那種距離說不清,看不明,但卻存係在兩個人之間,沒有擴大,也沒有縮小,平行地隔著兩個人。有時海容真想揺著柏楊的胳膊,讓他痛一些,清醒一些,然後告訴自己有什麼方法能走近他,能得到他的心,得到他的專注,有時不奢求全部,哪怕隻有一小部分也好,自己用盡更種方法去接近,去改變,可是他總是後退,躲避,任自己打他罵他,最後還是換得他的溫而有禮,這種態度哪是一位丈夫啊。想到這已經平靜的心,又反反複複地痛了起來,好象未來隻能這樣平行地過著,不能離棄,也看不到盡頭。
柏楊泡好了茶,遞給海容一杯,自己慢慢地聞著如山林之間的清新香氣,撲鼻而來,喝了一小口,甘甜清洌,唇齒留香,香氣一直隨著水氣盈繞鼻端,不禁微闔雙眼享受其中。
海容接過杯子,喝了一口,看著有些陶醉的柏楊,不明白單單的一杯茶,有什麼好品的,還不如一杯咖啡香濃可口,省事省心。但她知道柏楊喜歡這些古董似的東西,索性看下去,等下去,如果不是這樣,恐怕也沒有機會跟柏楊這麼長時間呆在一起。
屋子內,除了水沸支起壺蓋的聲音外,屋子裏寂靜得如沒人一般。
寂靜的空氣,讓海容再也等不下去了,看柏楊仍沒有開口的意思,隻有清咳二聲“這件事,你怎麼想。”
“我聽爸的”
“那塊地的價值比開發玉的利潤要豐厚得多,而且還能挽救玉氏目前資金情況”海容剛剛挑高起不悅的聲音,強壓了下來,聲音不免有些不自然。
“有些事,有些人,可能比錢更有意義。”柏楊說。
“有些事,有些人,恐怕是海怡吧?這些年任你冷落,自己獨自一人在國外撫育紅圓,難道這些你看不見嗎?你心中想的念的全是海怡,就連她的女兒你都愛屋及烏地疼愛,難道我的女兒不需要父愛嗎?你可曾給予過。”海怡不自覺的激動起來,不知道為什麼一提起自己的妹妹,心裏就會慌,就會不受控製的發怒。
“海容,我承認這些年你是不容易,可是你不肯對自己放手,也不肯對我放手,我們在一起總是爭爭吵吵。”
“所以你躲我,避我,你還把我當做你的老婆嗎?。”海容的眼裏不禁湧起霧氣。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對。”柏楊眼神暗淡下來。
“我不要你的抱歉,我要你跟我吵一架,能不能把你心裏話吵出來,你的心為什麼離我那麼遠,這麼些年難道還是忘不了海怡嗎?我哪點不如她?”海容連珠式的對著柏楊發泄著心中的不滿。
“你累了,回房間休息吧?”柏楊顯然不願在這個問題上繼續跟海容糾纏下去,即使再糾纏下去,最後與是爭吵,這樣的談話方式已經二十多年了,最後的結局都是一樣。
海容站起來,恢複了冷靜高貴的儀態,露出冷冷的目光,說:“這個家我不會輕易就放棄的,同樣玉氏我也不會放棄這麼好的機會的,跟葉氏合作是一定的。”啪,海容甩上門,決然而去。
柏楊聽完,不禁把眉皺在一起,如果不是為了紫環,真想把這一切都拱手讓給她,何苦讓她費盡心機來計較這些,可是現在不能放,如果一放手,紫環可能一無所有,那自己又怎能對得起天上的海怡呢?又對得起養育自己的嶽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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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些天紫環的低調,在報紙上反而沒有幾條新聞,隻是與玉氏宣傳相關的才有寥寥幾句,相反頭條上葉寧宇和紅圓的照片出現的次數多了起來。
晚飯後,紫環早早回到房間,這些天柏楊和海容之間的冷戰,讓這個家更顯得冰冷和異常。紅圓依然是忙得連飯都不回來吃,她的生活一向是豐富多彩。
紫環打開電腦,點開MSN看到了李風,雖然時差的關係,現在他或許還沒有起床,可是紫環總會在電腦上給他留言,讓他在異鄉不至於那麼孤單和寂寞。
聽到樓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聽著方向是紅圓的房間。隻聽她一邊打電話一邊笑著說:“別急,我馬上下來。”不一會她的聲音消失在房門的外麵,聽到大門口車子發動的聲音,一陣急弛決塵而去。看來今天她又得玩一個通宵。
外麵,天空此時飄起了雪花,輕盈如一個舞者,纖弱地飛揚下來,落在樹枝上,落在窗欞上,在昏黃的燈光下,閃著晶亮的光,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車子停在了一個夜店的門口,寧宇下了車,徑自走了進去,他這付愛誰誰的樣子,有時真氣得紅圓火氣直冒,紅圓自己開開車門,追了進去。不知道為什麼,他比起旁邊那些阿臾奉承的人來說,更牽引自己的心,雖然他有時的舉動會讓自己感覺到輕視,可是還是忍不住原諒他,遷就他。
如果不是父親一再地要求自己帶著紅圓來,真不想帶著她累贅。腳步一下子快了起來,熟悉地來到二樓,推開門看到父親正在和紅圓的母親海容商談著什麼?看情形應該談得不錯。他們的目光看向門口,紅圓因為追得急,有點喘地站在寧宇的身後,海容微笑地對他們說:“進來”
寧宇點了點頭,走了進去,挨著葉天坐了下來,紅圓則坐到了海容的旁邊,一副淑女的樣子。
“令媛,真是繼承父母的優點,不愧是玉氏子孫呢?”葉天誇獎道。
“哪裏,小女讓我寵得有點嬌慣。”海容笑著說,女兒被別人誇獎當然高興,可是嘴裏卻謙虛地說。
他們一言一語互相誇捧著,寧宇心裏早煩得想溜出去,電話裏老爺子說有重要的事要談,沒想到竟然是陪這對母女聊天,心裏真有一萬分的懊悔,早知就不應來。寧宇心不再焉地敷衍著,他感覺到對麵母女眼光的探索,尤其是海容的眼裏竟然有一絲讚許,寧宇心裏想著,不知道老爺子在跟她們交易什麼,看此情景好象要把自己給賣了似的,看來得小心一些,不要著了老爺子的道,如果真的那樣的話,這些年的努力可就白費了。
終於熬到最後,寧宇起身開車遵從父親的吩咐送海容母女回到靜園,最後又聽父親的話回到老宅。
在書房裏,隻留一盞台燈在亮著,若大的書房,這點燈光隻能照到局部,稍遠的地方仍然是暗的。葉天坐在暗處的沙發裏,一言不語地等著寧宇的進來。不一會,寧宇悄然無聲地走了進來,葉天歎了一口氣,指了前麵的沙發示意寧宇坐下來,看來這場父子之間的談話是短不了。
葉天看著眼前這個已經長大的兒子,他的樣子越來越像自己年輕的時候,隻是不知何時眼睛裏多了一絲叛逆,有時竟然讓這個當老子的有些無可奈何。這讓他想起張天發來,不知這小子耍了什麼手段,能在張天發的眼皮底子得了便宜,看起來還頗讓張天發重視,隻是這件事卻繞過了這個當老子的,讓葉天的心裏有些不舒服,因為他不習慣這種不能掌控局麵的感覺,所以今天得找他談談。
“你最近和張天發走得很近?”葉天詢問。
“沒什麼”寧宇顯然不願意在這上多談,哪怕是麵對著他的父親。
“他這種人,你交往要小心,別讓他在你背後咬你一口。”葉天提醒道。
寧宇沒有答話,雙唇一抿保持著沉默。
葉天看寧宇沒有說話,知道他沒有聽進去,看來說話的方式要換另外一種。
“我老了,這麼拚命無非是想給你和你哥哥多留一些財產,多一些根基,你大哥已經成婚,可是他太中庸不成大器,我也不指望他了,但你不同,寧宇你就如當年的我,回來幫幫我,幫幫誌邦,畢竟在娛樂圈不是長久之計。”
寧宇抬頭看了看父親,看著頭發已經斑白的雙鬢,心裏不覺有一些難過,原本不知道疲倦如同一位鬥士的父親,也會慢慢地變老,也會有力不從心的時候。但是自己知道憑父親的性格,要想不做棋子,必需要有不做棋子的能力。現在還不是回到他身邊的時候,但時間也不會太久了,寧宇輕聲說:“我會考慮的。”
葉天點點頭慢悠悠地繼續說。“玉氏企業的那塊地,我是誌在必得,現在經濟正在起步階段,地塊相對便宜,所以我想你會幫助我的,對不對寧宇。”
寧宇聽完眉頭不禁挑了起來,原來這才是他說話的目的。
“那我怎麼幫你”寧宇的聲音不知不覺得有點冷。
“我看張小米既然你不願意,那玉紅圓怎麼樣,這個女孩長得活潑可愛,你也老大不小了,也應該考慮婚事了。”
“也對,娶了紅圓,順便把那塊地也弄到手,一舉兩得。”寧宇順著葉天的話說了下去。
“真聰明,不愧是我葉天的兒子。”葉天有些得意的說著,沒想到這麼順利寧宇就答應了。
“可是,我不愛她,即使紅圓有多少身價,我不想娶她,用我的婚姻去換這麼一塊地,太不值了。”寧宇語氣一轉,帶著些許的怒氣說。
“一塊地,哼,你太不知道玉氏的實力了,玉氏在本市的地塊就是一萬畝,還有那一帶的山林果樹,就現在的市值就值30億,如果幾年後,就不隻這個數了,玉氏還有在全國各地的礦石,地塊加起可能不止一個誌邦,隻不過,現在玉氏董事長生病,他們內部在鬥,沒有一個能統領全局的人,所以可惜了這些資源,玉氏現在隻不過是一隻沉睡的老虎,需要一個人去點醒它。”
“如今,玉氏玉海容主動找我談地塊的事,我豈能無動於衷,但是她其中的條件就是你能娶紅圓,這樣她會把那塊地做嫁妝陪紅圓嫁過來。所以即使你不愛她,你也得娶她,大丈夫能屈能伸,隻要把她娶進門,至於你的紅粉知己,她又能管得了你多少。寧宇你現在還年輕,看重情愛也難免,當初你大哥就是過不去情這一關,可是當年紀大了,即使當初為愛為情也未必能廝守一生,最後也落得勞燕紛飛空斷腸。”葉天語氣低沉,不知不覺竟然加進自己對感情的領悟,就如看透一般說與寧宇聽。
“看來,當年我母親也隻不過是紅粉之一而已,既然你給不了她真心,又何必欺她騙她。”寧宇看著眼前這個父親,沒想到男女之愛在他的眼裏是如此的功利,又如此多的功能。不禁想問一問自己的母親在他的心裏又是什麼作用呢?
葉天被寧宇一問,顯然一怔,他沒想到會扯出他的母親莉香,這個名字已經好多年沒有提起,不是不願提,隻是那一段經曆尤如割血的刀,不忍回首。
“我沒有騙她,她跟我時就知道我已經有了家室,最後在日本生下你,這些完全是她自願的,甚至最後她的威脅,她的出走,也都是她自願的,我從來沒有騙過她。”葉天控製著感情,聲音裏透露出憤怒,讓寧宇一驚。
“難道你相信,一個母親會為了錢,用剛出生的兒子來威脅自己所愛的人嗎?難道你想相信一個女人會為了錢不要自己的孩子嗎?”寧宇一字一句地問道,他想知道當年的真相,想知道自己母親為什麼會不要自己,這些年都沒有出現過。
“不要提了,我累了,你隻要同意下個月結婚就可以了。”葉天用手輕揉著頭,回憶往事總是頭痛得厲害。
“不行,婚事我不會同意的,我不想葉家再出現第二個葉寧宇。”寧宇寸步不讓地想弄清楚事情,他不想讓父親如此含糊的回答。
“你想怎樣,難道你就這麼想聽你母親的醜事嗎?當年她為了錢,居然用你威脅我,最後跟我要了二千萬支票,從此一去不回,這就是當年的事實。你還想知道什麼?你有這樣的母親,你還想知道些什麼?”葉天氣憤地說著,如此驕傲的人,一直在女人堆裏吃香,可是當年遇到這件事情,難怪讓他心裏對情字如此隱諱,對寧宇的母親如此憤怒。
“我不信,一個母親能做出這樣的事,我也不信,她拿走支票後,你不去查她,這些年她的信息你會全無,不可能。你說,她在哪裏?”寧宇也生氣地對著葉天吼叫,他不相信母親會是那種人,他要找到她,要問一問為什麼當她會那樣做。
“是的,我知道她在哪裏?但是我不想讓我葉家子孫和這種人有聯係,那樣會更加侮辱我們葉家。”葉天大聲對寧宇說。
“怪不得,這些年我找不到她,原來你早就知道她的音訊,你把她藏起來了,她在哪裏?”寧宇激動地握住葉天的胳膊,生怕一不小心,他就會隨著這個秘密消失。
“你不同意婚事,那你一輩子都不會見到你的母親,這筆交易你答應嗎?”葉天忽然變得冷靜起來,真是一個天生的商人,骨子裏都充滿算計,哪怕麵對的是自己的骨肉也是如此。
寧宇咬了咬牙,“成交”,真是人老都成精了,真麼躲也沒逃過他的手心,最後的結局還是一樣,怪不得當年的大哥是如此的頹廢,尤如當年的孫猴子本事再大也翻不過如來的手心,那是一種死心的無奈。
葉天的嘴裏說出一串地址,寧宇丟下葉天,獨自開車出去了,他要解開壓自己二十多年的秘密,因為這對自己很重要,哪怕為了這付出一輩子的幸福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