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我隻清楚地知道大概是沒命了活了，誰知還活著，一睜眼，便能瞅見那滿地的太陽光影子當空晃著，周圍滿地的石塊，大塊的，小塊的，就在身旁半米不到的小道給炸出了一個大坑。
    我坐在那裏一下子不敢動，有一種死而複生之感，放鬆下來，一下子覺得很累，累得很。從小時候開始我的世界就過於靜寂，對於一個孩子來說，靜寂得有些可怕！爺爺------，水溶大概回不來，會死在這裏了！不，不要再想了，想起隻有無邊的恐怖，我盡力說服自己那顆畏縮不安的心。
    我掙紮地爬起身來，四下找尋佳言。人一下起身有些暈，餘光中似乎出現了幾抹幻影般的金黃色影子，搖晃著，出現幻覺了！
    沒多想便站直身子，再定睛一看便見佳言她垂著頭，滿臉的土灰，額角抵在身後的小土墩上，人大概是被震糊塗了，呆呆的，一動也不動。我靠近她，她還是一句話不說，呆呆坐著，沒一會的安靜，周圍又繼續不停地砰砰砰，像人家在捶大鼓沒完也沒了。我強迫自己放鬆挨著她坐下，哄小孩般拍著安慰著，半晌，她在久久的沉默突然伏在我背上大哭起來。我聽罷便停止動作，總算回魂了。
    “別難受了，留點力氣吧！我們折回去吧！”我搖搖晃晃從地上爬起邊拉起她道。
    我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一切，沒來得及換下的看護服已由奶白色變成了灰色，手背上搓破了好幾處，紅色的，紫色的，臉上應該也是滿臉的土灰-------一切是多麼的狼狽破爛，看完自己又看看佳言——和我一樣的難看，也一樣的狼狽。
    我不知道我們這一路走了多遠，我也不知道現在我們具體在哪，可我們一直往東邊方向走的，即使錯了路那大方向也不會錯，山在西，城在東，這個我還是知道了。
    “回去吧-----”我說著便拉著她便要轉身往回走。
    “恩-----”佳言說完，我倆還沒邁開步子。
    身後有腳步聲，是我太敏感了？不容我思考------
    “前麵的，站住。”
    “站住。”
    一定是在叫我們倆，那氣勢口氣恐怕不是逃命的流民，是兵，難道那是逃兵不是-----
    我定在那，精神漸漸的衰弱下來，那叫嚷聲就像臨時有人扇你嘴巴，把我一下子打蒙掉了。佳言也頓時就變了臉色，捉住我的手，緊緊的，像抓住救命草似的，但腳一個沒站穩便要向前撲去，我連忙用另一隻手托住她的胸口，她努力躬起膝蓋使自己抬起身站穩，我乘機說道：
    “你別怕-----”
    隔了些時間，她抬起有些紅腫的臉來，定睛看著我，飛快地一下她已站直了身子，說：“我不怕------是禍也躲不過！”
    那幾個人走近感覺上人不多，兩個或三個，跌跌撞撞的從身後向我倆快走來，我倆就一直背對著他們誰也沒轉身。
    約末過了四五分鍾，忽見眼前出現了雙髒得很厲害的鞋子，我迅速抬頭瞄了一下，那人的臉整個像“煤黑子”一樣，瘦削，卻長了一臉落腮胡子，露著牙齒迎頭便問我倆道：
    “原來兩個都是女人，你們什麼人跑來這要做些什麼？”
    摸樣雖落魄，但是兵準沒錯，天哪-----
    “我們是良民，隻是想進城，上城-------”我故作鎮定地說道。
    那人聽罷，露出了牙齒，一記冷笑厲聲說道：“進城------良民------你們進城想幹什麼，尋死嗎？你不許蒙人，再不說真話就提防你的八字！”說著那人掏出槍比著我的額角，隻聽啪嗒的一聲響，我心中一沉，那暖風吹來，卻有一股冷氣向汗毛孔裏鑽進去，人也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那人真要開槍---
    思緒全亂了，心在不停地亂跳，佳言的手上也是一陣一陣的直冒冷汗，她實在忍不住了，輕輕地啜泣起來：“水溶--------”一句話還沒說完，隻聽“啪”得一聲，另一個人飛起一腳將那人手上的槍踢飛到一邊去了。搶上前一步，執著那人的手厲聲道：“四九，你這是在幹什麼？發瘋了嗎？”
    那個被稱四九的顯然有些不甘心便道：“連長，這兩個女人太可疑了，不然就不會那麼不正常----戰事吃緊有誰不會不要命往這邊跑------”
    “再說團長他------我也沒想幹啥，就是嚇唬嚇唬她倆而已！”他又解釋道。
    “嚇唬，兩女人的膽量，何用得嚇唬，你要把人家嚇唬死了怎麼辦？也不看看她倆打哪裏來？”
    “連長，哪裏？”隻聽見兩男人清楚的對白。
    我和佳言可以說是驚魂未定，哪裏敢抬頭，對於身外的這些人，都是以耳代目，以鼻代目，分別去揣想。不知這幾個兵要幹什麼，好象不是什麼逃兵，煩悶，不過煩悶也沒用，索性便低頭不語。
    “兩位，你們是紅十字那派來工作的吧？”那個連長在問話，紅十字會---他怎麼會知道？哦衣服----還好沒換！工作--哪輪得到我倆出來，不過倒是個不錯的借口---保命要緊，心中打定主意。
    “對，我倆是“大學堂臨時醫院”裏的看護------。”我輕聲回答道。
    同時也抬起頭來，總算看清楚了，兩個人，不，那四九身上還背著一個呢，那人傷的不輕人已經昏死過去了，背上那人有些眼熟哪見過，想不起來，感覺上好眼熟。
    “是他------”佳言有些吃驚地小聲叫道。
    “你也見過？”我有些吃驚地問道。
    “你忘了，那次我，雨繆，你三人進城，騎在馬背上那個—”佳言小聲提醒我道。
    被一提醒我完全想起來了，才沒多久就弄成這樣------勉強綁著繃帶的胸前已滲出了大灘的血
    漬，臉上堆滿了炸藥灰末子，那露出的手臂上有著觸目的傷口----
    那連長得到確認後，上前一步，走到我倆麵前。兩手按住了我的兩隻肩膀，輕拍了兩下，笑道：“那太好了，天不亡我們132團，許團長有救了，我們正愁沒人帶路找不著！”
    “就是，得來全部費工夫-----”四久那家夥聽罷全沒了先前那咄咄逼人的凶樣。
    這時炮聲又斷斷續續響起，那連長道：“都下午了，我們在往前趕吧，老在這容易暴露，兩位，救護站具體在哪？”
    “在八大處那，往西走，過禮王墳，走快些天黑前勉強能到了。”我聽罷在腦中劃出了一條道，初略算了算說道。
    “那最好了，連長，團副犧牲了，團長也受傷了，部隊那需要你回去，我一人你不放心，現在有兩個姑娘在，我們三人定沒什麼問題，你快折回隊裏去！”四九聽罷有些激動地說道。
    連長聽罷那雙大圓眼在我們三人身上饒了一圈，打定了主意，便道：“聽你的！你們路上小心。”
    雖看不真切他那張黑乎乎的臉上的五官，但他氣宇軒昂，看一眼便知是個豪俠般的人物。說完，他走上前再看了看昏死中的團長便轉身往反方向很快地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