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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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霸氣的有可能是名震天下的一方豪傑,也有可能是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現今的江湖出了這麼個怪圈,名聲越響武功越高的絕不會給自己起個響當當的稱號,更不會到處招搖亂晃,除非是想找死。據說,兩年前點蒼成裏高曾在一招之內敗於人手,後看破紅塵大徹大悟,離開點蒼派不知所蹤。
誰也不知道是誰打敗了有江湖後起之秀之稱的成裏高,也不知道成裏高到底去了哪裏。當然,他們也沒有去找過,他們實在太忙了。兩年之內,武林中說得出名號的被挑了十五家,包括姑蘇慕容世家,洛陽陷馬堂這些風頭最健的世家門派。而正道人士意外地沒有舉行什麼滅魔大會、除惡聯盟,全都是因為根本沒幾個人見過那名凶手,連是男是女是圓是扁都說不清楚。
也是有人強出頭的,隻不過沒人理他。一來那人雖然殺人從不留情,但依江湖規矩,決戰死傷在所難免,要怪隻能怪自己學藝不精。二則江湖恩怨實難說清,有道是在江湖混的,誰沒背幾條人命,不牽扯到自身,誰管這灘渾水?與那人比武之後碩果僅存的也隻有失蹤了的成裏高跟奉劍山莊少主夜蒼梧了,一個不見了,另一個壓根就不想追究,這江湖,爾能如何?
江湖上的恩怨情仇是影響不到虎頭山的,虎頭山位於隴州與雍州的交界處,曆來就是個兩不管地。山上住著一窩土匪,靠打劫來往客旅過活。隴雍兩州通了官道後,誰也不願意繞那崎嶇顛簸的山路了,虎頭山也漸漸淪為窮鄉僻壤中的窮鄉僻壤。虎頭寨也被逼著學會自力更生了。
“老大、老大。”虎頭寨老大黃虎霸睜開混沌的雙眼,十分不悅,“叫叫叫,催命啊你們。”
虎頭寨二當家的走上前媚笑道,“老大,有情況。”
一句話把黃虎霸的瞌睡蟲給驚跑了,身體往牆邊挪了挪,顫聲問,“他們,他們不會又來了吧?”
眾人瞧著自家老大這熊樣,雖然有點鄙視,當是還是能理解的。虎頭寨今年犯太歲,運氣那個背呀。本來他們也沒想再當土匪,反正也沒人上虎頭山來。沒想到今年運氣忒好,好幾批百姓經過這虎頭山,寨中兄弟都蠢蠢欲動,準備過過老本行的隱。沒想到這些百姓都是從慶陽關一帶逃出來的流民,身上一個子兒都沒有。這也就算了,要數最慘痛的經曆,非那兩件事莫屬啊。
一個尖嘴猴腮的手下忙遞了杯茶給他,安慰道,“老大放心,這次隻有一個人,我們瞧著也不像有來頭的。”
“年紀也不大,帶著頂箬笠,穿的也不像有錢人。”眾人附和。
黃虎霸瞪了他們一眼,忿忿道,“你們騙鬼去吧,上次你們怎麼說來著。對了,說人家一個糟老頭一個小丫頭,還有一個臭小子好對付,結果人家差點把山寨給翻個了。還有上上次,你們也說,一個書生帶著兩名隨從,好欺負得很。最後山寨還給別人剿了,東西都被搶光了還不算,我的肚子還被踹了兩腳,到現在還疼著呢。”黃虎霸人不如其名,除了嗓門大,其它的都跟虎呀霸呀對不上邊,手下嘍囉就怕他咆哮,那聲音能把虎頭山震了震。
在場眾人不約而同掏了掏耳朵,一人小聲嘀咕,“又不是什麼有臉的事,用得著每天都講嗎?”
“小商,你在嘀咕什麼?”黃虎霸惡狠狠盯著他。
那叫小商的手下,大概隻有十六七歲,容貌清秀中帶著絲絲狡黠,聽到老大喊他,從善如流道,“俺沒說什麼老大”見眾人投來鄙視的目光,又道,“老大,大夥現在都快沒飯吃了。”
“沒錯,老大,我們山寨經過兩次的大劫,沒多少存糧了。”二當家接口道,“雖然來的不是肥羊,也好過幹坐著等死吧。”
“哪有你說的這麼嚴重?”黃虎霸不滿道,“後山不是有莊稼?”
“春冬兩季,莊稼青黃不接呀,老大。”
“那我們下山去搶?”對前兩次遭遇至今還心有餘悸的黃虎霸堅持不要招惹不明人物。
“山下有何龍秀的重兵駐紮,你想自投落網嗎?老大。”
“對了對了,我們還可以去釣魚吃嘛。”
“您認為那條小溪流裏那些小到看不見的魚能填飽肚子?”二當家寸步不讓。
“那個我們可以多睡覺少吃飯啊”
“我們不是蛇,就算冬眠也要吃東西。”
“……”
“寨中數十名兄弟說了,此事勢在必行,拚了命也要帶他兩塊肉回來孝敬老大。”
黃虎霸聽他這麼說,頓時感動得熱淚盈眶,囁嚅道,“那就…那就。”
“那就出動吧!”二當家一聲號令,眾人雄赳赳氣昂昂開始搶劫大計。
果然隻有一個人,一身黑衣,頭上箬笠落下層層黑紗,遮住了麵容,微風吹過,衣袂翻飛,說不盡的瀟灑優美。
周圍圍著一群虎頭寨手下,個個抓著長刀,刀尖對著黑衣人。
黃虎霸遠遠望去,濃眉緊皺,對付一個人,需要把全寨人都叫來麼?睥了身邊的二當家一眼,卻見他繃緊臉,眼睛都不眨地看著眼前的戰況。黃虎霸雖然是個粗人,但也知道知賢善任,譬如他把原來一個流浪漢提為二當家。他對二當家的能力武功很信任,就像他第一次見到這個衣衫襤褸的年輕人一樣,不問來曆的信任。兩年來,他從來沒見過他這般摸樣,突然湧上來的想法讓他一陣害怕,不由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二當家整個人直直向前跑去,甩掉了黃虎霸的手,沒有回過頭,也沒看到他的老大看著他的離去,一臉黯然。
黑衣人顯然遇多了這種事,沒有被嚇得發抖,也沒叫喊,態度閑適地往前走。
明明沒有看到他的表情,卻有一股無形的壓力,直直向眾人劈來。一個上了年紀的土匪咬緊牙關,大聲道,“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想從此過,留……”
話還沒講完,整個人輕輕飄了出去。趕來的二當家接住了他,被他帶著往後退了幾步。
“讓開”異常清冷的聲線,沒有怒氣,隻有漠然。
眾人驚恐地往後退,心裏都在罵娘,這年頭什麼怪人都有,什麼都讓他們給遇上了。
黑衣人停下腳步,大家隻覺得眼前銀光一閃,眼睛一閉一睜之間。黑衣人手中一把銀色的長刀,已對準了一個人。
“二當家!”眾人大喊,小商擰著眉跑過去。
“別過來”二當家朝他喊了一聲,又轉過頭來對著黑衣人,硬聲道,“謝挽歌,好久不見。”
指著他的刀微頓,眾人傻眼。
黑衣人拿下箬笠,一張年輕冷俊的臉展現在大家麵前,一頭烏黑長發傾瀉而下,宛如銀河星辰,泛著美麗的光。
時隔幾年,他已經沒有小時那種蒼白文弱了,現在的他孤高似染雪的寒梅,連那雙眼睛,都像是冰雪鑄造的摸樣,顯得不似塵世中人。
黑的發,黑的眉眼,黑的衣物更把謝挽歌襯得冷清冷傲。
他看著眼前人,半響才道,“成裏高?”
成裏高垂頭,苦笑道,“沒想到你還記得我,真是榮幸之極。”作為他的手下敗將,再見麵除了驚訝還有些尷尬,“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你師父呢?”
“如果你問的是葉冷洲的話,他死了。”說著頭也不回往前走了。
“等等”成裏高跟上前去,“葉前輩乃武林名宿,武功冠絕天下,誰能殺得了他。”
謝挽歌歪過頭,嘲諷道,“死有何難?他想死,便死了。”
成裏高愣了愣,看著謝挽歌走遠了,忍不住喊,“你不問我怎麼在這?”全都是因為你,不是你的話,他也不至於一怒之下離開點倉。
遠遠地有一絲聲音飄過來,“與我何幹?”
“與你何幹?與你何幹?”成裏高低頭自言自語了幾句,忽然抬頭,瘋也似地追過去。
黃虎霸看著他們遠去的聲音,神思複雜。搖了搖頭往回走,見手下們全都石化當場,一聲獅子吼把眾人拉回來。
小商跟著黃虎霸,悶悶不樂,“老大,真讓二當家走嗎?”
黃虎霸揉了揉他的頭,爽朗一笑,“當土匪又沒前途,你二當家想走就走吧。”
小商抬頭,盯著他,“那你為什麼不開心?”
“有嗎?”黃虎霸摸摸自己那滿嘴絡腮,不滿道,“我是氣他在這裏住了那麼久,要走,連個招呼都不打。”
話雖然說得很輕鬆,但事實上他們的心都很沉重。當天晚上,虎頭寨裏,飯都沒人吃。
黃天霸一早就將自個關到屋子裏,手下人識趣,沒敢去打擾他。
他現在正在百無聊賴地發呆,聽見有人推門進來,看都不看賞他個茶壺,沒聽到有人慘叫,疑惑地看過去。二當家左手托著食盒,右手拎著茶壺靠在門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黃天霸覺得丟臉極了,臉上發燙,眼睜睜看著他走過來,放下食盒跟茶壺。
“您真打算要冬眠啊,連飯都不吃。”笑著揶揄道。
黃天霸呆呆地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呐呐道,“你,你怎麼不走了。”
成裏高在他身邊坐下,笑著道,“我在這裏住得好好的,幹嘛要走。”
“那人是你的朋友吧?”
成裏高托著下巴,歎了一口氣道,“不算朋友,頂多比過一次武。我輸了,所以我一直很不甘心。”看了看黃天霸,忍不住又道,“你,不想我走?”
黃虎霸向後一大跳,手忙腳亂道,“沒,俺,俺,俺隻是怕你走了,虎頭寨連飯都沒得吃。”
“所以我把這個問題解決了,剛才在山下買了米糧,小商正喊人去搬呢。”心裏很不爽,原來我在這裏就隻有給你們找飯吃這個作用。
黃虎霸看著他驚喜道,“你追下山就是為了買米糧?”
成裏高將頭埋在手臂裏,幹脆趴在桌上,許久才道,“也不是,我是去追他。”
“哦”
語氣中濃重的酸味把成裏高刺得隻想發笑,想起當時自己被謝挽歌打敗,心灰意冷躲到這裏來。黃虎霸看到他的第一眼,就非常豪邁地拍著胸脯道,“留在虎頭寨,我保你吃得飽穿得暖。”以前沒人跟他這麼說過,作為點倉派預定掌門的自己,一直以來都是衣食無憂的。所以他對虎頭寨,對黃虎霸有了興趣,一住就是兩年,真把這裏當成自己家了。雖然後來才發現受騙了也不想走了。
“我找他,隻是想告訴他一件事。”微弱的語氣不仔細聽是聽不清楚的。
“哈?”黃虎霸呆了好久,也沒聽他在說話,也就不理他了。反正人還在這裏,啥事都沒關係。
再說慶陽城這邊,幾天風平浪靜的生活讓未雪迅速地和留守的軍士打成一片。
“好冷”一個人影穿梭在空曠的軍營裏,冷得直發抖。冬天的慶陽城下雪是尋常事,晶瑩潔白的細雪洋洋灑灑地飄下來,遮住了金黃的土地,人跑在雪上,發出“吱吱”的怪響,沉鈍而難聽。
江擬琴一路上不知道咒罵這天氣多少句,身上穿著幾層衣服,外麵一張白色貂裘緊緊裹住身體還覺得冷,真氣煞了江大公子。拍拍落到身上的雪花,走進郎將鍾致的大帳。鍾致是慶陽關守將,正五品懷化郎將,為人忠直,按江擬琴的話來說就是不會轉彎。如果不是因為他那驢脾氣受人排擠,以他的本事當個將軍都綽綽有餘,何必委屈當個郎將?
未雪與他走得親近,不知道在不在這裏。江擬琴一路想著走進去,鍾致聽到聲響迎出來,單膝跪地行了一禮。
江擬琴擺手示意他起來,四處亂瞧。
鍾致明白他的意圖,開口道,“都尉可是在尋江公子?”
聽到‘江公子’三字,江擬琴臉黑了,不禁想起那一天,他跟賀蘭巡視兵營的時候。
“賀蘭,你看,那邊藍旗黑字的就是盧元帥的兵馬。這邊黃底紅字的是馬世卿的勢力。”提起馬世卿,江擬琴頗有不滿。馬世卿仗著自己是馬皇後的族弟,來軍中耀武揚威不說,還開我朝先鋒,硬要占個元帥之名,與盧老元帥分庭抗禮。
賀蘭未雪若有所思,無奈道,“不妙啊,一軍有二帥,軍心不齊。”
“可不是”江擬琴點點頭,不滿道,“八十萬大軍還拿不下幾個外族,笑死人了。”
未雪看看他,緩緩道,“慶陽城裏的百姓,似乎對漢軍很不滿。”
江擬琴‘哼’了一聲,不悅道,“還不是那些薩庫人,放消息說戰爭是我朝先挑起的,意在開疆拓土。那些愚民還真信了。”頓了頓,惱怒道,“現在已經很不錯了。你都不知道,先前那些人死命往軍營裏扔死貓死狗,把將士們嚇得夠嗆。”
“我現在想知道你們用了什麼方法才讓他們消停的?”未雪聞言輕笑。
“還有什麼辦法?後來盧元帥命人日夜巡城,發現亂扔東西的嚴懲不貸。”
“嗬嗬嗬”
江擬琴看著他笑得亂顫也很無奈,剛想罵他幾句,後麵十幾個人向他們跑來。
賀蘭停了笑,江擬琴莫名地看著他們。
原來都是一些兵卒,帶頭的那個虔誠地看著江擬琴,笑著道,“都尉什麼時候再跟我們賭一盤呀?”
江擬琴小心地看了一眼未雪,見他嘴角微勾,馬上正色道,“賭?軍營裏戒賭戒色,誰敢賭報上名來。”
那士兵眼神閃爍,小聲道,“不是都尉說的麼?小賭怡情宜興,沒事就要賭一把麼。”
未雪鄙視地看他一眼,回頭跟士卒們說道,“我知道各位現在閑得發慌,有沒有興致跟我賭一把?嗯,過過招怎樣?”
士兵們神色古怪地瞧著他,心裏想著,這位看起來就是個弱不禁風的書生。過招?開玩笑,打傷了都尉的朋友都不知道怎麼死才好。個個看著未雪,都像在看傻子。
未雪心知他們看輕自己,也不生氣,笑笑道,“什麼掰腕子、摔跤,我都可以,不知”看了看眾人,又道,“你們敢不敢跟我比比呢?當兵空有個花架子可不成。”
花架子,說他自己吧!士兵們有點惱怒,紛紛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有個小心的問了一句,“打傷了有沒有事?”
未雪異常豪邁道,“除了生死,其他勿論。”
“可不可以不要打了。”江擬琴試探著問。
士卒們忙表明心跡,不會傷了都尉您的朋友的。江擬琴瞥了他們一眼,慢吞吞道,“我是怕他傷了你們。”
眾皆無語。未雪想了想又道,“既然是賭博,沒彩頭怎麼行。這樣吧,誰輸了誰要聽贏的人的話。還有,繞著整個兵營,倒立著走三圈。”
士卒們看著他,那眼神裏已經不單是嘲諷,還有憐憫了。一個俊美青年倒立著走,怕是會跌破了大家的額頭。現場隻有一個人,在用憐憫的眼神看著眾位士兵。
很快,決出比賽內容與順序。
第一回合,與士兵牛大壯比腕力。牛大壯果然是牛大壯,那手臂粗過別人的大腿,一上場就贏得陣陣讚美聲。未雪走過去,施施然挽起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臂,雙臂相交,“嘭”一聲,牛大壯手臂應聲倒地,眾人啞然。第一回合,賀蘭未雪勝,眾人將這一回合當做巧合。
場上很快聚集很多人,幾乎整個留守士兵都趕來。這比賽,有看頭。
第二回合,士兵婁巧出場,看誰先爬上旗杆。婁巧花名瘦猴兒,指的就是他身形如猴,動作敏捷無比。兩根旗杆,細如嫩竹。婁巧一聽開始,卯足勁往上竄。反觀未雪,雙手抱胸笑眯眯地在下麵看,那樣子分明就是輕視拚命往上竄的同伴,為婁巧加油聲越喊越大聲。婁巧離帥旗大概還有兩丈距離的時候,眾人眼前一花,賀蘭未雪如驚鴻般飛掠上去,腳尖一點旗杆,立時又上一丈高。當婁巧爬到摸到大旗的時候,隻見未雪在上麵笑眯眯看著他,血氣一上湧,從幾丈高的旗杆上掉下來。下麵圍觀士兵大駭,紛紛散開來。隻見未雪手一抓帥旗,腳踢了一下旗杆,一旋身捉住婁巧的腰帶,兩人在半空中緩緩飄下。眾人看得目瞪口呆,除了拍掌叫好,什麼都不知道了。
第三回合,士兵們不戰而敗,正等著倒立走軍營的時候。未雪讓他們停下,很誠懇地道,“我初來乍到,倒立這個就算我給大家的見麵禮吧,你們繞著軍營跑三圈就是了。”麵子還是要給的,罰也是需要的,典型的一手給糖果,一手抽鞭子。
眾人大聲歡呼,婁巧過來謝救命之恩,剛要跪下,就被未雪叫住,溫聲對他說,“不用謝我,是我仗著武功欺負你們。”的確如此,自己再怎麼三腳貓也是學過武的,跟普通士兵打架是討了好的。
婁巧搖搖頭,笑道,“賀蘭公子不必自謙,你剛才可以不救我的。”
“你怎麼叫他什麼賀蘭公子?”被忽視良久的江擬琴才匆匆擠進來。
婁巧疑惑道,“之前大人不是喊他賀蘭麼?難道不是?”
江擬琴一聽一個頭兩個大,他現在才是都尉,才是賀蘭未雪。沒想到一個不小心陷兩人於危險中。連忙擺手道,“怎麼會是呢?哦,是是,他呀姓賀名蘭,總是覺得他跟我是親戚。哦哈哈,啊……”賀蘭未雪你個忘恩負義的小人,虧我冒著生命來幫你,你居然踩我腳。
婁巧看著江擬琴抱著腿嗯嗯哈哈,忍不住問道,“都尉大人,你沒事吧?。”
“他沒事。他剛才在開玩笑呢,你沒聽出來?”未雪麵不改色道,“其實你們聽錯了,賀蘭是我喊的,我的名字叫——江擬琴。”
猶如晴天霹靂,江擬琴狠狠惡寒了一把,他從不認為自己那富有磁性的聲音跟賀蘭未雪白開水般的聲音會被人搞混。賀蘭呀賀蘭,你的謊言更拙劣!
婁巧笑道,“江公子,我馬上讓他們知道您的大名。”
未雪含笑略一頷首。
他居然就這樣相信了?天啊,誰會被這樣的說法騙到?毫無疑問,這裏的士兵素質普遍低下。也虧他們這樣好騙才混得過去。
從那時開始,他就時不時聽到自己的大名,將士們對稱讚江公子英明神武,文采卓然之類的都是不吝言辭的。江擬琴絕對談不上高興,他的名字整天都被人念叨,念叨的人卻不是自己,可想而知江大少爺心裏有多麼糾結。他一邊欽佩賀蘭的好人緣,一邊又在腹誹他太引人矚目了。
“都尉大人?都尉?”江擬琴在神遊太虛的時候,鍾致就一直在呼喊他,心想這都尉出神怎麼出成這樣。
“鍾郎將,多謝你告訴我,告辭了。”拱拱手,轉身離開。
鍾致鬱悶,我告訴他什麼了?我明明隻問了他是不是在找江公子,他也沒有回答我就自己出神了。難不成他發呆發著傻了,思及此,莫名有些內疚,看江擬琴退到帳門口忙叫住他,“都尉,莫擔心江公子,他可能去城裏找棋王下棋去了。”
江擬琴看著他許久,才恍然道,“哦,原來你剛才沒告訴我呀。”
鍾致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欲哭無淚,他算不算又得罪了一個大官?
江擬琴可沒想那麼多,他現在操心的是怎麼脫身,把官位還給賀蘭。抬頭望了望天,幾片雪花落到他臉上,融化了,化作一條細流滑過臉頰。突然發覺有點想家,想凶巴巴的老頭、聰慧強悍的妻子,還有繈褓之中的兒子。他江擬琴不爭氣,他不想把命丟在這裏,這裏沒有好酒美食,吃不飽睡不暖,不是他這個貴公子待得了的地方……天色越來越暗,雪越來越大,模糊了人的視線。江擬琴低下頭吸了吸鼻子,很想扇自己一大嘴巴,想什麼呢,不過天寒地凍慘了點,死不了。剛才鍾致說什麼?對了,賀蘭可能在棋王那裏,給他送點衣物才是。
這場迷蒙的大雪裏,有人思鄉,有人盼歸,有人貪生,有人怕死。沒有什麼對與錯,隻是應了景做了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