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鳳城·初舞 第20章 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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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幽煬這人,不提他過於出色的容貌,畢竟人家是妖精。
但就唯二的兩次接觸,那冷情內斂的性格,還真讓落成雙看不上。
在他看來,內斂是好事,被人追殺這麼久,若沒有堅韌的性格,是無法帶著詡幻這個小孩躲藏這麼久的,大丈夫能屈能伸,好事。
不過,在你孤軍奮戰的時候,你內斂過了頭,一味拒絕援手,就不是堅韌,而是死心眼了。
這不明擺著的嘛,難得遇到自己這麼有前途的大道長,那不應該趕緊靠上來,以後誰敢欺負他爺倆,對吧?
至於冷情,落成雙對這詞的理解,就是孤傲,孤傲這詞,說白了也就是——傲嬌。
你都被誰誰從妖界追殺到人界,有窩回不去四處逃竄,都這麼慘了,你傲嬌個毛啊你!
雖然舞幽煬那妖精樣的傲嬌,讓他打心眼裏嚴重鄙視了一番,再雖然,他也被絕色美人由母變公這事嚴重打擊過。
但,作為未來橫行五湖四海的大道長來說,既然已經答應黃三的托付,言出必行還是很有必要的。
雖然,在以後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很是扼腕自己被美色所迷,以至於惹麻煩上身。
所以,在第二日啟程時,舞幽煬出乎意料地選擇與他同行,他雖有些意外,卻沒反對。
黃三沒和他們一起走,他什麼身份,落成雙也懶得理。
那塊黑牌,似鐵非鐵,似金非金,黑裏透著紫金色,一麵刻了一個‘三’字,一麵刻了隻鳥。
落成雙研究過,除了那個‘三’字他認識,牌子材料他沒見過,甚至那隻鳥都看不出啥品種。
對於欺負他是外地戶口的物件,他的處理方式,就是隨手扔到口袋裏。
一兩銀子結清了住宿費,五錢銀子打包了幹糧,二兩銀子買了幾套成衣和兩雙靴子,落成雙很滿意,因為他覺得銀子真耐花。
雲州城一路往北,雪花也紛紛而落,好在風不大,穿了夾襖外袍,如今又有內力在身,倒真沒覺出冷。
掃了眼身後側的一大一小,從出客棧門開始,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舞幽煬帶著詡幻一直拉後自己半步的距離,既不遠離,也不親密,更一句話都沒有。
落成雙也不是個多話的人,懂得保持距離的人他一向很讚賞。
不過,小詡幻的嘴巴也跟蚌似的一言不發,就讓他覺得這時代的孩子真是太懂事了,師父一個淡淡的眼神,徒弟愣是一個字不敢吐。
概如落生花那樣沒大沒小的師父,如自己那樣沒上沒下的徒弟,這世上也是難尋的吧。
離開落日穀不過兩日,落成雙突然發現,自己居然有了思念的感覺。
思念那個為老不尊就知道吃的花生師父,思念那個乖巧純淨的葉兒弟弟。
原來,不過半年,落日穀已經是他的家了。
看著乖乖跟在舞幽煬身邊,低頭默默走路的詡幻,落成雙開口問道:“小幻,幾歲了?”這要是個女娃娃該多好,他就可以拐回穀裏,給葉兒當個童養媳。
“……我……”一直緊閉著小嘴緊跟師父腳步的詡幻,突然聽見落成雙的問話,抬起被雪掃得微紅的小臉,愣了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幾歲?羽族最純粹的火鳳一支,百年卵生,百年褪殼,百年蘊形,百年成人,如今,看似八、九歲的孩子,用人類的計時算來,從他羽化成人的那天起,怎麼算也該有五百歲了。
但要是算在人界走動的時間,他才不足兩年,怎麼回答這人類哥哥幼稚的問題?
舞幽煬看了眼詡幻,又撩睫看了眼正側過臉的落成雙。
飛舞的輕雪裏,落成雙著一身暗青色的夾棉衣袍,側過來的臉,嘴角帶著絲笑,輕輕挑起的眉,彎著一雙波光盈盈的眼,整張臉,整個人,少年的意氣風發之外,那氣息,居然安逸而溫和,恍然就如雪後初晴的陽光,幹淨,溫暖。
這樣的落成雙,讓舞幽煬瞬間恍惚一下。
似乎,好多年以前,也曾有那麼一個人,衣袂翻飛站在大雪蒼茫的山巔,象太陽神靈,讓所有渴望溫暖的人,都心甘情願匍匐他腳下。
舞幽煬的恍惚不過一瞬,落成雙沒注意到,他隻看到詡幻欲言又止的小臉,倒立時明白過來,內個,師父是個狐狸精,徒弟難道還能是個人?
話說到這兒了,他敢不敢帶著兩個妖精,耀武揚威直撲小裙子皇帝的皇宮?
更或許,還沒等他們走到殷都皇城,半路上就被哪個大師給收了。
這世道,他剛從兔子不拉屎的山溝溝裏鑽出來,誰曉得魔幻到啥程度了,對吧。
抽了抽嘴角,落成雙覺得,如此很有必要和妖精說道說道,關於人與妖的問題:“舞門主,我們此去是往殷都皇城,不過我這是頭次出遠門,路上……”
話沒說完,舞幽煬就抬眸直直看過來,那雙妖嬈中帶著冰雪的剔透眸子,愣是讓他未完的話帶著口水咽了下肚子。
舞幽煬看著點點飛雪,落到一身青袍的少年黑發上,和那張俊俏的臉頰上,甚至,豐/潤的唇瓣上,然後悄悄化成水珠,半響,垂下長睫,低聲道:“落公子,我和幻兒,一直都懂得各界的規矩,不會讓你為難,若是實在為難,我們現在就可以分開走……”
這句話貌似是舞幽煬說的最長的,嗓音微微沙啞,疏遠裏帶著股子惑意,就和他人一樣,明明長著媚妖的樣子,卻有著如仙的高華氣質。
可這刺兒頭般的話,落成雙聽著氣就不順了,我話還沒說完,你怎麼就知道我是為難的意思了?
睨了眼站在雪地裏的兩妖精,詡幻瑟瑟偎在舞幽煬身側,隻用一雙含著水的小鹿眼眨啊眨看著他,舞幽煬倒是任風雪撲麵,風姿卓然。
可師徒二人仍是穿著昨日的衣物,都是灰色的單薄衣衫,甚至詡幻的那雙鞋子,還是那雙漏著腳趾頭的,大小兩妖精這麼偎在一起,相依為命的樣子,真叫個可憐巴巴。
暗自歎口氣,咱堂堂未來大道長,慈悲為懷,不和個傲嬌的妖精計較,而且這妖精還長得這麼漂亮。
扯開包袱,落成雙抖出備用夾襖和靴子,塞到舞幽煬手裏,“靴子小幻穿有點大,把舊衣服撕了塞進去,等下個鎮子再買合適的,不行咱們就雇輛馬車,越往北天兒越冷。”
舞幽煬有些愣怔,垂眸看著手裏的衣物,一水的青色,和落成雙身上的一樣,粗糙的棉布,質地低劣卻厚實,握在手裏瞬間就有暖意在心口升騰。
抬起眼,想說‘我們是你們人類口裏所謂的妖怪,不畏寒’,可看著麵前這張和衣物一樣暖和的臉,出口的話,卻隻能是淺淺一個字:“嗯。”
看舞幽煬替詡幻穿戴,落成雙滿意地咧嘴笑了笑,“幽煬,我姓落名成雙,以後直接喊我名字就行,或許從現在起,我們要一起走很遠。”
一起走很遠?
舞幽煬心頭有瞬間的迷惘,似乎活得太久,他都忘記和人一起走很遠是什麼滋味,又似乎是,他的生命裏,從來沒有人和他一起走很遠。
換上大人靴子的詡幻,在雪地裏‘踢踏’兩下,看起來有點可笑,但小臉卻開心地笑成花,有人關心的感覺真好,雖然他沒覺得冷。
‘踏踏踏’蹭到落成雙腿邊,抬起小臉,很認真道:“落哥哥,我很乖的,不會隨便撓人的,師父也不會,現在遇到壞人我們都躲得遠遠的,落哥哥,我和師父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詡幻的話雖然帶著幼稚的孩子氣,可那話裏的意思,卻讓落成雙聽出了辛酸。
落魄的妖精混在人界,就如同‘落架的鳳凰不如雞’一樣的道理。
況且,還有同類的追逐與廝殺。
再況且,還長成這副讓男女老少都垂涎的傾城之姿。
“我知道,”抬手撫了下詡幻柔軟的發頂,落成雙聲音很溫和,這兩妖精和自己還真是有緣,算是自己異世裏頭一份友情了,“隻是我要去的地方,是殷國的皇宮……”
“落哥哥的親戚在殷國的皇宮裏?我們不能進去嗎?”聽到皇宮,詡幻突然興奮起來,水靈的圓眼裏閃著光芒插嘴。
殷國現在的皇帝,據說是師父的親親侄子,勉強倒能算是他的親戚。
不過,師父那人的話,就和他那張地圖一樣,準確性有待商榷,萬一皇帝不是小裙子捏?
看了眼沉默的舞幽煬,正用那雙丹鳳眼看著他,長長的眼角微挑著極美的弧度,淡漠裏也帶著點疑問。
撓了撓頭,落成雙決定不說親戚的問題,“應該能進,就算不讓進,我去不過半天就辦完事,你們等在宮外就是了……”
“哦……”詡幻似乎很失望,看了眼舞幽煬,不說話了。
舞幽煬依然不語,卻移開目光,看著遠處一片蒼茫的大地,幽寂的眼裏,悄悄浮上迷惘,天地如此之大,到底,何處才是他們師徒的容身之地?
落成雙對進不進皇宮無所謂,反正他去也不過是走個過場。
可這師徒二人的表情,似乎對進皇宮有莫名的期待。
本不欲多說,卻在看到舞幽煬眼裏一閃而逝的迷惘,還是忍不住自曝道:“據說那皇帝是我師父的侄子,我帶著師父的信箋,能帶你們進去的。”
好吧,就算皇帝不是小裙子,咱帶領兩個妖精半夜去逛逛皇宮也沒問題,是吧。
“落哥哥的親戚是皇帝啊!那可好了,師父,我們可以進皇宮了。”詡幻的軟糯聲音帶著雀躍。
“……嗯。”舞幽煬依然少言寡語。
“皇帝可不是我的親戚,傳完信我就要四處遊曆的……”落成雙帶著笑意撇清。
“遊曆?都到哪兒?我和師父也可以去嗎?”
“嗬嗬,天下又不是我一個人的,自然可以去的……”
“那咱們先去哪裏?先去南朱國嗎?還是東陵國?聽人說東陵的梨子可好吃了……”
“是麼?不過這個時節……”
……
空茫的天地間,雪隨風揚,舞幽煬拉後一步,看著前麵笑語晏晏的一大一小,不期然,一絲曇花般的笑意,靜靜盛開在優美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