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弄錯了？我哪裏錯了？”
    “……你看看這是那個護靈者的模樣嗎？不是錯了是什麼？”
    “反正這趟差事是咱倆一起辦的，你已經害死那狐狸了，難道你還想讓整個人間都淪為魔道？！”
    “幻靈還活的好好的，怎麼就魔道了！要不是你打盹，能弄錯人嗎？”
    “哪裏錯了，我一開始就說是這小子，你非說是那個弟弟……”
    “明明是那一個，這個身上沒有靈印……”
    “那個身上也沒有，我再看看……”
    爭執聲從小到大，最後不但吵得天翻地覆，還動起了手腳。
    自然，不是兩個吵架人動手，而是翻動地上直挺挺躺著的人。
    地上的人雙眸緊閉，氣息微弱，似乎已經魂遊天外了。
    氣衝衝的白胡子老頭翻了半天，也沒在他身上看出那個印記，不由懊惱，對另一個白胡子瞪眼道：“武德，你說，這事情接二連三出錯，是怎麼回事？”
    武德捋著自己的美髯道：“劫數吧！太陰，別費勁了，若確實如天尊所說，就是命當如此，連天尊也無法改變，安靜了千年的兩道再起波瀾，勢必牽扯到天下蒼生，唉！”
    太陰也愁眉苦臉歎氣：“那狐狸本是魔靈的克星，卻為了幻靈死去活來，那羽族……不提也罷，本想把異世幻靈守護者帶來，卻又帶錯了個普通生靈……都亂了套，唉，唉！”
    “地界的事咱們插手本就不妥，算了，太陰，該回去複命了，看天尊有何法子，可免這場浩劫。”
    太陰星君抖了抖胡子，掃了眼地上的人，猶豫：“這個怎麼辦？要不咱再去把那個弄回來？總有一個對的。”
    這個？是誰？那個？又是誰？
    意識一直飄飄忽忽的落成雙，突然有了危機感，那個指的是誰？允昊？還是雨燕？不，不能讓他們這麼做！
    狠狠掙紮起來的起來的落成雙，卻不知道，他的靈魂早已支配不了肉/體，掙紮，隻是徒勞無功。
    武德星君沉吟，“不好辦，咱們瞞著伏魔老祖，已經逆了一個人類的命數，若那小子也不是，就逆了兩個，那你我的劫罰也到了，而且，天地裂隙百年一次，這時辰，裂隙也快闔上了。”
    “咦？”太陰突然發現落成雙魂魄微微異動，“中了鎖魂符的人魂魄還有意識，有點趣。”
    “人類就是這樣，凡事都執念過甚。”武德手掌一揮，落成雙額上金光一動，再次失去了意識。
    太陰拂動了下手裏拂塵，歎氣：“事已至此，隻能盡人事了，這人/肉/體破敗成這樣，恐怕撐不過裂隙的撕扯，送是送不回去了，看這附近有沒有陽壽未盡的合適肉/體，也算是功德。”
    “如此甚好。”武德點頭。
    兩位星君此時所處位置，恰是在落成雙遇難的落日山界。
    不過，天翔大陸，稱此山為——鳳山。
    懸崕峭壁，層巒疊嶂，時有險峰突起，時有秀水繞繞，人在其中，雲深不知處。
    天翔大陸兩處奇山，鳳山與獨孤山，一處西南，一處西北。
    鳳山險而秀。
    獨孤山奇而惡。
    鳳山中奇峰之巔有城，城曰‘鳳城’，乃世人向往膜拜、成仙求道之聖地。
    千百年來，鳳城一直都擔負著守護蒼生的使命——平衡天翔四國，斬盡為害妖魔。
    所謂萬物相生相克，既有仙，則必有魔，既有魔，則必有道。
    鳳城，就是那個道。
    世人向往得道成仙，趨之若鶩者眾，終成正果者鳳毛麟角。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句話被求道者奉為天音。
    更似乎，有人深得其精髓。
    距離鳳城主峰山腳一裏之遙，一處人跡罕至溪水橫繞的幽穀裏，有人蹲在溪邊嗚咽。
    “嗚……哥……哥嗚嗚……”細/嫩的哭音，從一個蹲在水邊的，細小的人嘴裏斷續發出。
    小人腳邊，躺著一個渾身濕漉漉的人，一動不動，似乎已斷氣多時。
    “武德，”雲際，太陰星君示意下麵，“怎樣？”
    武德打量一眼，掐指之後猶豫一下，看了看天色又點頭，“命格居然如此相近，或許……算了，耽誤時辰太久，就他了。”
    隨著話音，拂塵一動，落成雙的魂魄，帶著點點青光，緩緩進/入了水邊那人的身體。
    看著那魂魄艱難地融合到屍體上，太陰星君貌似不忍，臨走輕聲對糊裏糊塗的落成雙留了句話——
    “命格相近，你就在這世暫安吧，那邊，本星君會給個交代，孩子，好自為之……”
    且不管落成雙聽不聽得到神仙的交代，單那哭泣的小人覺出死去近半個時辰的哥哥，突然有了動靜，興奮地猛撲到剛還陽的落成雙胸前，差點沒把他的魂給當場撲飛。
    “嗚……哥……你嚇死葉兒了……哇……”擔驚受怕的小人把臉貼在落成雙胸膛上，聽著那有力的心跳聲，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
    “咳……咳咳咳……”嗓子裏似乎有火在燒，落成雙眼還沒睜開，就狂咳起來。
    小人很乖巧，趕緊用力抬起落成雙的腦袋，一邊用小手拍打他胸口。
    “嘔……咳咳……”從嘴巴裏吐出一口疑似水藻的髒物，落成雙才算是緩過口氣。
    五感恢複，身體無處不痛，耳邊溪水潺潺，讓他無比心酸，這一切要是做夢該有多好！
    睜開眼，映入眼簾就是山峰黛青，高聳入雲，心下陡然淒涼，剛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如今，還能怎樣呢？
    慢慢坐起來，垂眸打量如今的身體，雖然長手長腳，卻明顯比自己小上一號。
    骨節明顯的手指，掌心薄薄一層硬繭，虎口處稍厚，赤著的腳板上也有硬繭。
    黑色粗布褲子，青色粗布對襟褂子，有幾處還破了洞。
    發質倒可以，黑而亮，帶了水，亂糟糟垂在肩頭。
    深呼吸一次，內息綿長，五府飽滿。
    緊握再放鬆一次拳頭，平穩而有力。
    評估結論——性別，男；年齡，不足弱冠；身體，強健；
    再次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然後緩緩吐出來——
    落成雙，你再睜開眼的時候，從身體到靈魂，落成雙依然還是落成雙，什麼都沒變。
    除了，從此以後，沒有老爸威嚴的假咳，沒有老媽催促結婚的絮叨，沒有允昊不離左右的賴皮，沒有雨燕故作深沉的盯視……
    如果一切都可以重來，落成雙，你是不是還會這麼選擇？
    我會的，爸媽，兒子其實還活著，允昊雨燕，哥哥其實沒有死，隻不過離你們太遠太遠，遠到以後都不能常伴左右……
    還有，還有一個月就成為自己新娘的美素，對不起……
    “哥哥……”落成雙對麵的小人，直勾勾一雙大眼，盯著落成雙一係列動作，疑惑地出聲。
    我落成雙，依然活著。
    緩緩睜開眼，最痛的思念掩埋到心底深處，眼裏，幹澀過後，一片清明。
    抬眼，眼前的男娃，烏黑的大眼淚花閃閃，紅紅的小嘴微扁下拉，可憐兮兮咬著手指頭看著他。
    恍惚，那年小小的允昊，扯著自己的衣角，也是這淚水汪汪的樣子，允昊……
    “哥哥，你不理葉兒，嗚~~”小娃見落成雙不同往日的動作和眼神，有點驚懼，嘴一癟就想開哭。
    一朝夢醒千年過，回頭已是百年身。
    落成雙略帶沙啞的聲音應了聲：“嗯”。
    男娃見落成雙應聲，立時高興起來，蹭到他身邊，甜甜地道：“哥哥，咱趕緊回家吧，再晚回去師父又要打你屁/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