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開同得了十萬塊錢解決了眼下的軍火之急，因此無憂無慮地在家快活了一陣，但是這十萬塊錢顯然還不能填補那巨大的軍需缺口，所以沒過幾天他又要親自出來活動籌集軍費。
    聚賢樓自然又一次被選作了他主要的社交場所，沈戚雖然心有怨言，但是為了大局著想，也隻好忍著心中的怒火接待了李開同等一行人。李開同倒像是什麼事情都發生一樣，仍舊對沈戚笑臉相迎，甚至還稱兄道弟起來，這兩麵三刀的樣子讓沈戚感到十分惡心，但是就和聚賢樓裏所有知道他被勒索的人一樣，大家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小燕秋身體仍然沒有痊愈，所以還是由廷秀出來撐場子。
    李開同對晚上的前幾場戲很滿意，所以到了壓軸戲的時候更是滿心期待地盯著台上將要出場的人。
    廷秀當晚唱的是白蛇傳，一身素白的長衫長裙出場，清麗脫俗，剛亮了相就贏得全場的喝彩。
    李開同本來正搖著扇子，見此情景手中的扇子也不覺停了下來。他目不轉睛屏氣凝神地盯著台上的人的一舉一動，不敢稍有移動，仿佛一不小心他就會像一個幻影一向消失在自己麵前。然而看著台上那個美豔不可方物的人與別的小生眉目傳情，他內心湧起的一陣怒意又不得不讓他握緊了拳頭。
    一場戲畢，廷秀退了場，李開同握著的拳頭也總算鬆了下來。他展開折扇一邊扇著一便別有深意地笑著說道：“看來這聚賢樓還真是臥虎藏龍啊！”
    馮盟一眼就看出了李開同心中所想，他湊到李開同身邊輕輕說道：“這個人可動不得！”
    “哦？”李開同收起扇子將頭一偏看著馮盟說道：“何以見得？”
    “我的大都統！您還別不信我的話！實話告訴您吧，剛才那個演白娘子的叫‘玉海棠’，到聚賢樓唱戲才一年多就憑著絕佳的扮相和上乘的唱功在北平城裏紅了起來！他扮起來不用說，自然是這個！”說著馮盟伸出了一個大拇指，又接著說道：“可是真正一絕的還是他那張不上油彩的臉！我敢打一百個包票，比小燕秋還要好看上不知道多少倍！就是翻遍整個北平，我看也不見得有女人將他比下去！那瓜子兒臉，丹鳳眼……”
    “撿重要的說！”李開同不耐煩地打斷了馮盟的回味。
    “說實話，小弟曾經也為他著迷過！可是他遠沒小燕秋那麼識相，是個倔骨頭！軟的硬的都不吃！更重要的是……”馮盟說到這裏賣了個關子。
    “是什麼？”
    “背後還有個大人物給他撐腰！我怕輕易不好動他！”
    “哦？是哪個大人物？”李開同收起扇子饒有興趣地問道。
    “就是東交民巷的那個祈老爺，他的兒子跟好多大使館都有往來！”
    “哦！原來是這樣！”李開同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回到後台，廷秀正在卸妝，外麵突然有人捧了個盒子進來說道：“玉老板！有人托我把這個交給您！”
    廷秀放下手中的凡士林，問道：“誰讓你交給我的？”
    “不知道！那人沒說！隻讓我把這個交給您就行了！他說他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很喜歡您的戲！”
    “哦？打開我看看是什麼！”廷秀對那小廝說道。
    那人把盒子打開了頓時一片閃閃的銀光射進廷秀的眼。盒子裏放著一整套頭飾，俱是用純銀打造，看起來價值非凡。廷秀一下驚呆了。
    長青也探身湊了過來，看著盒子裏的銀飾酸酸地說：“看來又是你的一個仰慕者！”
    廷秀摸了摸那閃閃發光的銀飾，突然發現錦墊下麵夾著一張紙，廷秀將它抽出來一看，上麵隻寫了一句話：寶物配佳人！並無署名，也無任何矯飾的話。廷秀笑了笑。
    長青見狀也要看那紙條上的話，廷秀故意逗他不給他看，長青一氣之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悶悶地卸妝去了！
    廷秀看著那盒子，想了想道：這人送我東西卻不留姓名，倒有趣！這時候要還回去恐怕也找不到人了，不如先講留著看他接下來還有什麼把戲！想著廷秀將盒子關起來對那小廝說道：“好了！先放在這兒！你可以下去了！”
    散了戲，李開同和馮盟坐在回府的車上，馮盟問李開同道：“這麼做有用嗎？”
    李開同咳了一聲答道：“試試又沒什麼壞處！”
    “沒想到孫老板送的禮物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
    “學著點！以後也好為我分擔些！”
    “喲！我可沒您那麼雄才偉略！嘿嘿！咱們這下可是兩頭賺！逼著沈戚去找孫老板借錢，沈戚的錢到手了，還讓孫老板對您感恩戴德，一石二鳥，實在是高啊！”
    “哼！還不隻是一石二鳥呢！你以為那個什麼狗屁孫老板逃得過嗎？到時候我要讓他一個子兒一個子兒的把他的錢都給我吐出來！”
    “是是！可是說到玉海棠的那個事，我覺得還是不妥！您想他跟小燕秋是一個樓裏的，咱們對小燕秋做的那些事情他肯定知道！現在咱們不挑明了自己的身份，固然能一時討得他的喜歡！到時候萬一是表明了身份，那以前做的一切不是全都破功了嘛！”
    “你這個人就是直腸子，一點腦筋都沒有！你知道潛移默化的作用有多大嗎？再說了，人人都長著一張嘴，小燕秋他會說難道我們就不會說嗎？而且直覺告訴我這個玉海棠若是讓我們弄到了手可比小燕秋值錢多了，到時候有好多問題咱們隻需用一個玉海棠便可解決！”李開同說完，朝馮盟深邃地看了一眼，看得馮盟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走在回家的路上，長青一直纏著廷秀要那張小紙條，廷秀偏偏還就逗上了他，就是不給。長青急了伸手便搶，廷秀忙將手裏的那張紙條揣進了懷裏。長青從後麵將廷秀一把攔腰抱住，咬牙切齒地問道：“你給不給？”
    “不給！我為什麼要給？”廷秀故意捂住了胸口放紙條的那個地方。
    “你不給是吧！你不給是吧……”長青念叨著出其不意地將廷秀扛了起來。
    “嗯！”廷秀一聲驚呼，人已經到了長青的背上。
    “到底給不給！不給我就把你扔出去！”長青扛著廷秀在原地轉了幾圈。
    “好了好了！你先放我下來！小心有人來看見了！你先放我下來，下來我就給你！”廷秀在長青的肩上乞求道。
    長青將廷秀放在地上，用手將他環在了胡同邊的圍牆上，看著他說道：“紙條！”
    廷秀喘著氣從懷裏掏出了那張紙條，長青一把搶了過來，念道：“寶物配佳人！這麼爛的詩還拿出來現！”
    “你這是吃醋！”廷秀奪過紙條對長青說道。
    長青收起了笑臉道：“是啊！我是吃醋了！那麼多人喜歡你，我怕一不小心你就給人搶走了！”
    廷秀聽見長青這句略帶傷感的話，將手裏的紙條拿出來，在他麵前撕成碎片，丟到一邊，道：“我不過是逗你的！怎麼可能會有人把我搶走！隻要你在我身邊誰都不可能把我搶走的！”說著兩張嘴唇漸漸靠近，最終貼到了一起。
    兩人回到家裏的時候別人都已熟睡，隻有小惠兒的屋裏還亮著燈。聽見院子裏有響動，小惠兒忙從屋裏出來了。
    長青看見小惠兒從屋裏走出來，問道：“小惠兒？你還沒睡？”
    小惠兒一改前幾天對長青的冷漠，微笑著回答道：“嗯！等你們回來呢！水在廚房裏！周媽忙了一天我讓他先睡了，你們要不要吃點宵夜？”
    廷秀忙答道：“不用了！你練了一天戲也該累了！我們洗洗就睡！你先去睡吧！”長青也在一旁附和。
    小惠兒很溫柔地笑笑，道：“那好！我先睡了！你們也早點睡！”說著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長青看著小惠兒走進了房間，關上了門，喃喃道：“看來竟然是我太小氣了，小惠兒早已經沒將那件事放在心上，倒是我一直念念不忘！”
    “是啊！小惠兒是個好女孩！是我們對不起她！”廷秀接過長青的話說道。
    小惠兒走進屋內，關上門，臉上的笑立即消失殆盡，她走到床邊，倒在床上，拿被子狠狠蒙住了自己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