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是福不是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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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秀本想換件衣服再去,後來一想打扮得光鮮了反而惹禍,不如就這樣去了,他或許還沒有興趣動你!想著便下了樓。
小燕秋倒是換了一件月牙白泛著淡青的長衫,映襯得他人是膚白眼明,飄飄逸逸,似是有些仙人的味道了。
見廷秀一件青灰的袍子罩在身上,小燕秋問道:“你就這個樣子去?”
廷秀點點頭,“嗯,就這個樣子去!”
小燕秋道:“他們都聰明得很,你別以為你自己的一點小心思他們就猜不到,快上去換件顏色鮮亮些的衣服去!”
廷秀不禁心裏一驚,自己這麼點小小的想法竟然被他看穿了?他是怎麼知道的?
雖然心裏為小燕秋的神機妙算感到很不可思議,廷秀還是立馬上樓去換了件淡青的長袍,畢竟小燕秋的資曆還是老些,他的建議肯定還是有用的!
換了衣服下了樓,小燕秋一見皺了皺眉道:“難道就沒有顏色更鮮的衣服了嗎?”
廷秀看看自己的衣服,回道:“沒了,這就是我所有的衣服裏顏色最亮的了!”
“那算了,咱們還是趕緊去吧!”說著小燕秋就在前麵出了聚賢樓的門。
沈戚在樓上看著小燕秋和廷秀上了洋車,對身邊的沈八說道:“你去福風酒樓望望風,萬一有什麼事也好回來跟我說一聲!”
“哎!”沈八應了一聲出去了。
那洋車沒過幾個街口就來到了福風酒樓,然而小燕秋和廷秀兩人卻不是從正門進的,而是由人從後門引進去的。
一邊上樓,小燕秋看著廷秀滿臉疑惑的神色道:“雖然他們是當官的,有個什麼癖好也沒人敢有什麼意見,但畢竟叫戲子來陪酒那跟狎戲子差不多還是一回事,說出去也不怎麼好聽,所以他們不會讓我們從正門進的!”
廷秀其實不知道“狎戲子”到底是怎麼個意思,但想想應該也就和上次孫老板對自己的一番作為不相上下,於是也就沒多問了。
“一會進去了多笑,不要板著臉,他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不要說不,反正他們好歹是當官的,有知識的,也不會做出什麼特別出格的事,你隻是別怕,知道了嗎?”小燕秋又補充了一句。
“嗯!”廷秀答應了一聲,琢磨著小燕秋這話,雖然聽起來像是安慰人的,可無形之中卻讓廷秀緊張起來。
七彎八拐地上了樓,兩人來到一個房間前麵,門口有兩個拿著槍的侍衛守著。前麵帶路的人替他倆推開了房門,廷秀深吸了一口氣,跟在小燕秋身後走了進去。
屋裏倒是很安靜,沒有上次廷秀去會孫老板似的那麼聒噪,隻有六個人圍著桌子坐著,一邊喝著茶一邊聊著天。
上座做著一個五十來歲身體略微發福的男人和一個三十左右的瘦高男人,應該就是請帖上所說的副都統陳邵華,馮盟兩人了。兩人身邊還各留著一個空位子。
見廷秀和小燕秋兩人進來了,坐在上座身體略微發福的男人朝小燕秋招了招手道:“燕秋,快坐到這來!海棠,你也過來坐!”
一向習慣冷著臉的小燕秋滿臉堆笑地走到了那個胖男人身邊,廷秀想起先前小燕秋囑咐過自己的,也笑著走過去,坐在了瘦高男人的身邊。
“陳將軍,今天怎麼有空兒叫我過來呀?”小燕秋諂媚地對那胖男人說道。
“怎麼?叫不得你?”胖男人一挑眉反問道。
廷秀心裏不禁為小燕秋捏了一把汗。
“哪兒,哪兒啊!是燕秋多嘴了!當然是您隨叫我隨到了!隻不過長時間沒有見您了,接到您的帖子心裏覺得萬分高興所以才多問了一句。”小燕秋連忙握住那胖男人如香腸一般粗的手指回答道。
“嗯!”那胖男人剛皺成一團的臉很快舒展開來,比川劇中的變臉還快!“我們幾個人聽說了玉海棠的名聲,覺得十分有必要請他出來吃一頓飯,也好相互結識結識!我們雖然是粗人,可是一向對藝術還是有那麼一點追求的!”
廷秀聽了這句話一時不知道做何反應,小燕秋向他眨眨眼,他連忙接到:“陳將軍太謙虛了,要說粗人的話我們才是粗人呢!”
“哈哈哈……”陳副都統爽朗一笑道:“好一個玉海棠,小小年紀不隻一表人才,連說話也是那麼漂亮,很好!很好啊!”
“不敢當!陳將軍謬讚了!”
“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馮副都統,跟海棠一樣是少年成才,如今是咱們這裏最年輕的副都統;這位是靳參領,這位是……”陳副都統一一介紹了桌邊的人,小燕秋和廷秀不住地點頭問好。
“好了好了,咱們閑話不多說,飯桌上一邊吃一邊聊!”馮副都統一聲令下,很快酒菜等均上了桌,樣樣精美細致!
大家一邊吃飯一邊散漫地談著戲曲,當然也避免不了要喝酒。小燕秋拿著酒壺恭恭敬敬地給每人都敬了酒,廷秀雖然不勝酒力卻也不敢不敬,幾杯上好的花雕下肚,已有了幾分醉意。
那個馮副都統似乎十分關心廷秀,一直關切而親熱地和廷秀談著話。廷秀謹慎地在腦中思索著每一個將要出口的詞,生怕一不小心就犯錯。
“海棠啊,每天要唱戲很辛苦吧!”
“多謝馮副都統關心,不很辛苦,每天休息的時間還挺多的!”
“能掙到錢嗎?我看你穿著這衣服似乎不怎麼好,要是有什麼困難盡管開口跟我說,我雖然窮,出兩個錢給你置辦一身衣裳還是綽綽有餘的!”
“沒有沒有,是出來的時候急了一些所以沒來得及換!衣服廷秀還有一些,不用您費心!”廷秀心裏暗自抹一把冷汗。
兩人正說著話,桌上突然爆發出一陣笑聲,馮盟和廷秀都抬起頭來。那陳副都統一邊顫著臉上的肉一邊說:“我一直說我們是俗人,你看小燕秋他畢竟是唱戲的,比咱們接觸的藝術要多得多了,怎麼也這麼粗俗起來!”
馮盟笑著說道:“燕秋他又說了什麼讓你們開心的笑話啦,說出來我也聽聽!”
“咱們剛才談到思凡這出戲,大家都說讓小燕秋來一段,你說他怎麼說來著?他說‘我一會要是唱得太好,這幾位大人都得爭我,叫我晚上跟了哪一個去好呢?’真真一副娘們兒的樣子,不,比娘們兒還娘們兒,還不害臊地說我們幾個都得爭他,你說他……哈哈哈……”說完又哈哈笑了起來,身旁的馮盟也笑了起來。
原來竟是為了一個這麼作踐自己的笑話而笑的,廷秀心中突然有些難過!
“那就一個一個上唄!怕什麼?”
“哈哈哈……”馮盟這句話一說完屋子裏又迸發出一陣笑聲,小燕秋自己也在笑,仿佛笑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別人一樣。
廷秀不想笑,可是小燕秋向他甩個眼神,他隻好硬扯著嘴角咧出一個笑容。
幾人一邊吃著飯桌上不時因為小燕秋某個下流的笑話而哄堂大笑,小燕秋笑得很開心,也喝了很多酒,廷秀也陪著旁邊的馮盟喝了一些,但是沒有小燕秋喝得那麼多。
整個飯廷秀都吃得很壓抑,麵上卻不能表現出來,隻能跟他們一起堆著笑。他甚至覺得這頓飯比上次去會孫老板的那頓飯吃得更不是滋味,你得時時小心,處處留意。眼前的這群“斯文人”雖然表麵上一副文質彬彬絕不越矩的樣子,卻不把人當人看,不動聲色地將人侮辱得體無完膚。
九歌在心裏暗暗慶幸,還好長青沒來,不然見到這個樣子指不定不做出什麼事來。
好不容易一場酒宴才算完了事,小燕秋喝得醉醺醺的,卻沒人扶他出來,廷秀扶著小燕秋下了樓,兩個人像被人擦過嘴就丟掉的兩張手帕一樣。
廷秀給了福風酒樓的一個夥計兩塊錢,讓他幫忙叫了一輛馬車,將小燕秋扶上了車。
一上馬車,小燕秋就扯開長袍的盤扣,一把靠在座椅上,沉著臉,一副疲倦的樣子。
兩人一路上都沒什麼話,馬車行了好久,小燕秋似是一個人自言自語,又似是對廷秀說道:“這唱戲的啊,就像一個風箏一樣,別看它花紅柳綠的,在半空中搖搖擺擺的,怪美的,其實那根線是在人家手裏呢!不服氣你要掙斷那根線,好,你就頭朝下,不是落在樹上,就是掛在電線上,連尾巴帶翅膀,全扯得稀爛,比什麼都難看!所以你隻能忍氣吞聲,讓人家扯著那根線,一旦上了天空,你想反悔都不行!這都是命!”
廷秀不太明白這話,心中卻沒來由地一陣心慌,一陣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