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防止藩王叛亂，我國自建國伊始就立下了禁令，藩王不能有自己的軍隊，護衛軍的人數也不能超過五千人，當年我大哥做藩王的時候，向朝廷上報的護衛軍人數為三千人，這三千人後來都被老頭以鎮壓叛亂為名全殺了，可他不知道的是我大哥早已秘密地組建了一隻十萬人的軍隊，他希望這隻軍隊成為自己的護身符，在危機關頭保自己一命。隻是沒想到，老頭用的是陰招，那十萬人的軍隊根本來不及反應，我哥就去見了閻王。』
    『我哥是個文人，能治世卻不擅領兵，而且那時候他身邊也沒什麼能用的人，所以在軍隊組建的初期，大部分訓練都是由我負責，後來他慢慢地招攬了一些人才，我才不再去他的封地幫他練兵，但軍隊裏的主要將領幾乎都和我熟稔。在大哥遇害之後，我馬上派人拿著信物前往封地，阻止他們起兵，並讓他們藏匿到了南方的邊境。軍隊的主將叫燕諾，他對我大哥忠心耿耿，所以一直不肯歸順朝廷，我派人和他聯係，讓他偽裝成普通的農民起義，在南邊四處鬧事，這樣一來，就能吸引住南邊守軍的注意力。』
    『再來就是北邊。我認識虞國的大將賀鴆，他是虞國鎮守在南邊的軍隊的主要指揮官。幾年前我曾經去他的駐地住過一段時間，跟他挺聊得來，後來我設計讓二哥保留我兵權的時候，他還曾助我一臂之力，我過幾天會派人跟他談一談，相信他一定會想辦法說服虞王借兵給我，當然，我不會讓他難做，我會給虞國一些好處的。』
    『你看這裏。』封宸用手指沿著封國東邊的邊境劃了一下說『西邊隻有兩路駐軍，主要是因為封國西邊都是一些不足為懼的小國，南邊卻有瓊、玖蘭兩個大國，北方又有虞國，所以封國的主要兵力都集中在南方和北方。我讓燕諾帶領軍隊在南邊牽製守軍，然後虞國的軍隊假裝進攻封國，我讓北陵的軍隊一邊假裝對抗虞國軍隊，一邊悄悄地沿著西邊離開錦州，最後出其不意地進攻國都，此時，南方受到牽製，隻有西邊的軍隊能夠回援，但最快也要三天後才能到達國都，而且賀鴆會帶領軍隊與其對抗，即使不能取勝，也能拖延兩至三天，這加起來少說也有五天了，國都裏本來軍隊就少，我的北陵軍又都是精銳，五天時間，足以讓我們攻下國都。』
    『不行。』
    『為什麼？』
    『不確定的因素太多，我不想你冒險。』
    『這是唯一的方法。』
    『不行。』
    『奚若！』
    『封宸，這是離國的事，你不要插手。』
    『你這樣說也太過分了吧。。。。。。』
    離奚若低著頭不再說話。
    『怕了你了。』封宸無奈地歎了口氣，想了想又覺得不甘心，試探著說『到目前為止這是最有把握的方法了，如果我們繼續這樣任憑封赫擺布，離國可能真的會滅亡。』
    離奚若輕輕歎了口氣，伸手輕撫一下封宸耳邊垂落的一縷頭發，表情十分平靜，瀲灩的眼眸裏卻有一些道不明的情緒，封宸仔細地看著那雙眼睛，卻始終覺得那些情緒難以捉摸，就像握在手裏的細砂，握得越緊，流失的越多。
    一縷冷風從門縫裏鑽了進來，細細地，冷冷的，吹得燭火搖曳不已，窗外墨色的樹葉被吹動，發出陣陣沙沙沙的脆響。氣氛突然有些詭異，空氣像扭曲了一般，伴著寒風慢慢地四處竄動，然後一點一點地拚命往人的身體裏鑽，讓人感到刺骨得疼。
    這種感覺，太熟悉了，在那染血的戰場上，這種氣息彌漫在了每一個角落，當敵人的刀迎麵揮舞而來的時候，這種感覺會在瞬間膨脹到幾乎快將封宸撕裂的地步，讓他興奮地不能自己。
    但隻在瞬間，這種感覺消失殆盡，短暫得讓封宸無法判斷它的來源。
    『封宸。。。。。。』離奚若突然開口，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回去吧，已經很晚了。』
    他沒有再看封宸，起身走向門口。
    封宸心裏突然湧現出了一個想法，讓他有些背脊發涼，他快步走上去，一把扯住離奚若的手臂，環著他的脖子，把他抱在懷裏『奚若，你恨我嗎？』
    『怎麼又問這個問題？』離奚若輕輕拍了拍封宸環在他頸上的手『回去吧，封霄他們還等著呢。』
    『你恨我嗎？』封宸不依不饒地問道。
    『封宸。。。』離奚若看拗不過他，無奈地歎了口氣，將細長的手指覆蓋在了封宸的手背上『我怎麼會恨你，我永遠都不會恨你，怕隻怕，有一天，你會恨我。』
    封宸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太聽得出他夾雜在言語間的情緒。隻覺得那清脆的聲音在空空的大殿裏回蕩著，變得越來越冰冷，越來越寂寥。
    『你在胡說些什麼啊，我怎麼可能會恨你。。。。。。』
    『封宸。』離奚若突然揚起頭，閉了閉眼，說道『你我終究是敵人，以後，不要再來往了，你回去吧。』
    封宸心裏一跳，脫口而出道『殺了封赫之後，我們就不再是敵人了。』
    『你這可是弑君之罪。』
    『哼』封宸冷笑『我不在乎。』
    『我在乎！』離奚若突然變得有些激動，他猛地轉過身，緊緊地抓住封宸地雙臂，盯著他的眼睛說道『我不想你被寫成佞臣，被後世唾罵蔑視。我寧願自己身負罪名，也容不得別人說你一點不是。封宸，夠了，你回北陵去吧，最好今晚就回去，以後不要再踏足離國。算我求你了，宸哥哥，你回去吧，你回去吧。。。。。。。』
    離奚若的眼裏突然湧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纖長的眼睫在燭光的映照中投下淡淡的黑影，額前的深黑色細發輕輕地依附在眼旁，讓雙眼顯得越發深邃，卻也深深地顯現出了主人的哀痛和悲戚。
    封宸很驚訝，他從沒想過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也從沒想到離奚若會這麼在乎自己。他高興幾乎有些快要發狂。
    『宸哥哥。。。。。。事情會解決的，這七年我什麼風風雨雨都經曆過了，不管怎麼說，封王都不過是個孩子，離國也還是個大國，我會有辦法的，你相信我。』
    『嗯。』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封宸也不好在說什麼。他點點頭，緊緊地摟著離奚若，在他的頸項上吻了一下『萬事小心。』
    封宸召回了封霄和隨行的將士，一行人躍上房頂，在蒼茫的夜色中快速潛行，離奚若站在逆靈宮前看著他們離去的身影，直到夜色與重重的宮牆完全掩蓋了離去者的蹤跡。大殿內的燭火無聲地向外流淌，留在了目送者如雪的白衣上，淌出淚一般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