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叫聲不停地襲入耳際，殷紅的血像是那年的夏天燦然盛開的紅蓮。碧色的柳枝被夕陽染上紅色，殘敗地墜落，像極了地上悄無聲息的屍體。
    我透過爹爹再也動不了的還透著溫熱的屍體，看著手起刀落不停倒下的人群。
    爹爹，娘親，二娘，大哥，二哥，外公，管家伯伯，紅翠，綠萍……
    像破布一樣倒去，泄下的殷紅緩緩彙聚成河流，落滿了我的整個世界。殘缺不全的心在那一刻似乎停止了跳動。我隻聽到淒厲的嘶吼以及滿目亂紅的墜落。
    我還記得娘親是怎樣慈詳的看著我與闖禍的哥哥，用纖細卻不柔弱的雙臂緊緊護著我，擋住了爹爹落下的藤條。我還記得爹爹是怎樣無奈地歎氣，卻又無可奈何地細數娘親的寵溺，然後吃味的看著我偷偷躲在娘親的懷裏癡笑。
    就在那一瞬間，我的世界開始崩蹋，往日的幸福像是縛住過往的纏怨，不停地告訴我，我的世界是怎樣變成一片殷紅，環繞著的幸福是怎樣的枝離碎解，纏倦著的溫語是怎樣的變成一片寂寥。
    不知過了多久，血一樣的夕陽開始褪去。
    我依舊緊緊的趴在爹爹的身下，感受著他的溫度。似乎這樣，就可以將他留住。那些過往的溫暖，都不是浮雲，都不會消逝，都不能遺忘。
    蹭了蹭爹爹的臉，逐漸失去的溫度讓我的心也跟隨著冰冷。
    種在院子裏的柳樹，黑夜裏殷紅的越發明朗。
    我站起身，一個一個的翻找，既然我可以活下來，那麼還會有別人的。
    透過滿目的殷紅，剩餘的就是蒼白。冰冷而失去生機的親人，不停地從我的手中扶起，再墜落。沒有撲騰起的灰塵，隻有血濺在臉上的清楚。
    我很清醒。
    清醒到明白全家隻剩下自己以後，也沒有什麼暈倒之類的。
    我就坐這裏，周圍是親人的屍體，偶而有變得冰冷的殷紅從我坐著的地麵淌過。那是親人。
    白色的人影飄然而至，冰涼的殷紅下，白衣勝雪。
    我冷眼看著他，白色的靴一絲灰塵也沒有。
    他冷然看著我，斑駁的紅色錯落在錦衣上。
    “跟我走吧。”我聽到他說，或者我沒聽到。那隻是幻覺。
    像冰雪一樣的聲音，冰雪一樣的容顏，冰雪一樣的衣衫。
    他就是雪做的一般。
    我看著他，或者連我也不知道看著的是什麼。也許，是那與環境格格不如的白雪，可以衝淡滿目的殷紅。
    “你會武功嗎？”我詢問著，聲音沙啞的不像樣子還帶著連我當時也沒有察覺到的殘虐。
    他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沾滿了親人鮮血的手悄悄的攥緊了髒亂的錦衣。
    見他點頭，不知怎的，心裏竟然鬆了口氣。
    我定定的看著他，眼神是說不出的堅定，“我跟你走。”
    一雙比冰雪還要寒冷的眸子望了過來，我的視線與他的視線撞在了一起。
    不知是過了多久，久到我快要被冰雪凍傷的時候，他移開了視線。
    但我知道，他認同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