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於諾也不想哭的，可是他就是控製不住，就算已經長這麼大了，也足夠獨當一麵了，可是眼淚來的時候，怎麼刹都是刹不住的。
    在場的人一看尉遲於諾死命地咬著牙關不要發出聲音，可是臉上那眼淚水卻嘩嘩的時候，都有些愣住了。
    “……”孔策首先反應過來，就朝前走，邊走邊對尉遲於諾說，“喂小魚，我這邊可是為了找你三天三夜沒有睡覺了，要哭也不是你哭啊！”
    確實孔策是一臉疲憊，眼眶周圍的烏青就好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樣，兩隻眼睛都還非常的清楚。
    “啊！你們都別誤會啊，我臉上這個可不是什麼嬌弱的黑眼圈，是被一個自稱是你大哥的人給打的。”
    “……”
    眾人一片沉默。
    “那……嗯哼……”由於聲音太過暗啞，尉遲於諾忙開始清嗓子，“那個人沒有惡意的……”
    “那個人隻是比較閑而且恰巧非常的小心眼而已！”在場的錢寶德跟曹元恪共同心聲。
    不過尉遲於諾開口了，聶堯也反應過來了，當時就走出了那張桌子，繞到了孔策前進的路線上，擋在了他跟尉遲於諾的中間。
    孔策現在真的是非常的累的，而且實際上，他現在此刻的心情並不好，想也知道像是被人用胡蘿卜吊兔子的方法在這附近的大城小鎮溜了三天，心情也不可能會是好的起來的。
    尤其是當他千辛萬苦的找到人的時候，那人卻跟一群人在那邊舒舒服服地吃著大餐的時候，可以想見對於那個時候的孔策而言，是有多想衝進去把這個叫尉遲於諾的家夥揪出來狠狠欺負一番的。
    不過最終阻止了他腳步的，卻是剛剛尉遲於諾跟聶堯起的爭執。
    可以欺負尉遲於諾的人，隻可以是他孔策一個人，就算那個人說的都對，但是可以管教尉遲於諾的，也隻可以是他一個人！
    當然，最終撲滅了孔策心頭熊熊烈火的，是尉遲於諾見到他的那一刻流下來的眼淚水。
    雖然對於孔策而言，尉遲於諾流眼淚實際上真的不能算是多難得的事情，但是至少這證明了尉遲於諾無時無刻不是在想著自己的，這就足夠了。
    而孔策卻不知道，就是尉遲於諾這一哭，堅定了聶堯要將尉遲於諾帶走的決心。
    “對太子殿下不得無禮！”聶堯高聲嗬斥。
    隨著這一聲的停歇，這個飯廳一下子顯得寂靜了起來，尉遲於諾是楞住了，錢寶德看了一眼聶堯，又看看尉遲於諾，最後選擇了旁觀，坐在椅子上專心致誌地研究著自己的手指。
    曹元恪繼續保持著半蹲在錢寶德椅子後麵的姿勢，等所有人都安靜了許久之後，忽然小聲說：“不覺得我們所有人對太子殿下都很無禮麼？”
    錢寶德手指一僵，很快便感受到了一股包涵殺氣的視線，是來自聶堯的。
    曹元恪已經又縮回到了錢寶德身後裝盆景去了。他這個人還是有個識時務這樣的良好有點的。
    錢寶德愣了愣，然後默默站起身，躲開了聶堯的殺人視線，再也沒坐下去，因為尉遲於諾現在還站著。
    等級這種事情，對於他們三人而言，實在是已經很淡薄了，淡薄到連聶堯都會不自覺地逾越這道線。
    尉遲於諾忽然想起來，這麼多天以來，自己其實一直是瞞著孔策自己的身份的，雖然他自己也不記得自己到底有多久沒注意到這個問題了。
    不過，孔策麵對聶堯毫無動搖的神色，還是無疑告訴了尉遲於諾一個其實他早就了然於胸的答案。
    孔策一直是知道的。
    隻是這個事實一直沒有人戳破而已，就像他一直知道孔策身份不一般，並且是有意接近甚至是討好自己的，而現在，他跟孔策之間再沒有互相隱瞞了。
    心中頓時又放下了什麼，尉遲於諾鬆了一口氣，淚水也早就在不知不覺中停了下來，隔著聶堯，他對孔策笑了。
    孔策隔著聶堯，回了一個同樣的微笑。
    聶堯眉頭終於是忍不住皺了起來，他剛剛開口要說些什麼阻止事情繼續惡化下去。
    孔策那邊卻忽然雙手抱拳，欠身行禮。
    聶堯驚訝之餘，下意識便讓開了位置，於是孔策直接麵對了尉遲於諾。
    “草民孔策，參見太子殿下，不知殿下是否有興趣，與草民一同為了保護桑梓百姓的和平，而辛勞一段時日？”
    孔策雖然腰彎了一點點，但是頭還是筆直抬著，眼神筆直而純粹地看著尉遲於諾，笑意盈盈。
    “殿下！”聶堯驚呼。
    尉遲於諾臉上的笑與孔策幾乎如出一轍。
    “聶堯！錢寶德！”尉遲於諾忽然朗聲叫道。
    聶堯一臉抗拒，顯然此刻並不是那個他們的朋友小魚在呼喚他。而且他也知道，如果現在此刻應了，無論尉遲於諾提出什麼樣的要求，他都不能抗拒了。
    錢寶德看著聶堯愣住在那邊，心中焦急，也顧不上禮儀，三兩步就跨步到了聶堯的身邊，狠狠地撞了一下聶堯右腿的膝蓋窩。
    聶堯忙站穩回神，此刻的姿勢已經容不得他多想，隻能順勢單膝跪下了。
    錢寶德已經在聶堯的身邊同樣地單膝跪下了，貼近聶堯的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隻說了一句話：無論目的，帝王家是容不下抗旨不尊的人的。
    聶堯這才低下頭，咬著牙回應：“微臣……在。”
    “草民在！”
    “本宮察覺民間有異動，關乎社稷，故而決定在民間逗留數日，查明此事，並加以糾正，命爾等隨侍左右。”
    尉遲於諾心中惴惴然，羞愧有之，惶恐有之，興奮有之。
    錢寶德隱約已經猜到這件事的發展，並且他沒有聶堯這麼強烈地反對意見，所以很順從道：“草民領旨。”
    聶堯沒有回答。
    尉遲於諾望向聶堯，見他一直低著頭，心裏有些難過起來了。這樣一定會讓聶堯傷心的。
    終於，聶堯更加咬牙切齒的聲音也響了起來：“微臣……領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