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裏的香氣隨著二人生命的消逝越發濃烈了，而孔策震驚之下發現的事實卻是，那些香氣，根本就是從尉遲於諾跟謝九二人的身上散發出來的。
    “九五至尊……是九五至尊！”
    這樣的香氣，這樣的作用，終於讓孔策腦海中的某處記憶瞬間炸醒了。
    九五至尊，那是一種已經失傳了的毒藥，隨著前朝皇帝的死亡逐漸被人遺忘的一種毒藥。這樣的毒藥，孔策其實是知道的，卻因為那時候實在年幼，所以一直到現在，孔策才堪堪想起來。
    這毒藥其實對人體原本是無害的，或者根本不能稱之為毒藥。九五至尊，便是隻有九五至尊才能用得起的藥，因為所配藥的材料實在是太難尋找了，也太為珍貴了。九五至尊的全部用料是十種天下奇毒，十種天下奇藥，按照一定的比例，按照不同的時間投放，混合而成的一種藥粉。
    在孔策年幼的時候，他的義父，曾經花了一整年的時間，每天都讓孔策浸泡在一種很香的藥水裏麵，那香味，便是這裏的香味，那藥水便是九五至尊調和而成。這種藥，會讓孔策在活著的時候，不必受到普通的毒素侵擾，就算是一些厲害的毒藥，也能減輕大半的毒性。
    更加神奇的是在曆代皇帝死後，這種藥水會滲入每一寸的骨頭，死後，藥效也會繼續保持，使得屍體的周身都充滿了這種香氣。而如果有活人味道這種香氣的話，便會出現尉遲於諾跟謝九這樣的狀況，全身肌肉萎縮，心髒麻痹致死，死狀就如同朝著皇帝行九五至尊的叩拜之禮一樣。這也是防止有人偷盜皇陵的一種方法。
    可惜的是孔策對於這種藥，也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所以他既不知道死後的藥效，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解除這種毒素。
    沒有更多的時間讓孔策思考，孔策雙目一凝，決定賭一把。
    將尉遲於諾側放在地麵上，孔策攤開了自己的手掌心。
    “呆魚，若是你死了……”孔策自說自話地頓了一下，左手雙指並作劍狀，用真氣在右手手心劃出一道血痕來，“我便把所有的事情全部告訴你的那個父皇，所以，你安息吧！”
    孔策再次懷抱住尉遲於諾，將右手手心半握住，靠近了尉遲於諾的嘴巴，但是尉遲於諾渾身肌肉緊縮，嘴巴根本無法張開，更遑論吞咽了。
    左手環過尉遲於諾，孔策用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將他的嘴巴硬掰開，沒有半分猶豫，自己飲了自己的一口血，然後以口渡血，生生將血灌了進去。
    害怕自己的血不夠，孔策不斷地吸著自己手掌的血，不斷地灌進去，就算沒有傷到動脈，這樣一直不斷地吸下去，手掌地血也是無法自己愈合的。
    一直到孔策的右手已經開始發麻，快沒有知覺了，他終於感覺到自己懷裏的尉遲於諾的身體，軟了下來，孔策才一下子鬆懈下來，抱著尉遲於諾幾乎就要朝後倒去。
    左手還在流血，孔策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又重新坐好，將尉遲於諾拉住在自己的懷裏，慢慢地吸了一口血，然後勉強抱住尉遲於諾，兩人一起挪到了一旁已經差不多完全成了叩拜姿勢的謝九的身邊，把謝九推倒，讓謝九仰麵朝上。
    孔策捏開了謝九的下巴，麵露菜色，眉頭緊皺，看著謝九馬上就要支持不住了，隻好在心中哀歎一聲：“罷了，就算是你小子福大命大了，雖然是個煩人的小鬼，但是死了也怪可惜的。”
    之後，孔策便不情不願地俯下身去了。
    孔策隻是有些失血，倒是沒有什麼大礙，而且血很快就止住了，因此很快就能重新站起來。
    尉遲於諾還在昏睡之中，而那邊的謝九雖然隻被渡了一口血，但是總算也慢慢地恢複了正常，不會有生命危險了。
    把尉遲於諾扶住靠牆放好，孔策把謝九也扶了過去，讓二人靠在一起，須臾又覺得他們頭靠著頭，肩並著肩的樣子十分礙眼，又將兩人分開了些。
    點住二人的昏睡穴，孔策才開始走向了陵墓最中間的那座石棺。
    穿過身邊的一具一具骸骨，孔策麵色也越發的凝重起來，每走一步，都仿佛是踏在人生的道路上一樣，慎重，而堅決。
    石棺完全沒有被人打開的痕跡，看著石頭的質地，那當初修建陵墓的人倒也是沒有虧待這個皇帝了。
    孔策淡淡地想著，然後慢慢地雙膝跪地，深深地叩首。
    直起腰後，孔策默默地在心底對著那副棺材道：“我大概是你的曾曾孫子了，你是我的祖先，於情於理，我都該叩拜你一下。然後，我不準備幫你複仇了，所以，再拜你一次。”
    孔策又是深深地一拜。
    “今日冒昧打擾了您的安寢，這是最後一拜。”
    最後深深地一叩首之後，孔策站了起來，高聲道：
    “我，敖策，今天開始，叫做孔策，也隻會是孔策，在江湖中的玉簫客，與前朝一切無關。我要從這數百年的枷鎖中掙脫出來，從今往後，絕不回頭。”
    孔策唯獨將這句話念了出來，他不怕有人聽見，他至少需要聽見自己的聲音。
    又是麵對著石棺兩句不言，直到孔策漸漸將心潮平複下去，才又轉身，要去將二人弄醒，他來此的目的已經完成，需要找路出去了。
    但是轉身的時候，孔策忽然看著距離他最近的那一具骸骨停止了腳步。
    這一具骸骨看起同其他的骸骨的姿勢都一樣，但是隻有一隻右手，深深地埋在腹部，孔策忍不住彎下腰去，才發現，這人右手中還握著一把刀，因為這裏所有的骸骨都還穿著衣服，所以他剛剛並沒有發現。
    “你……就是修葺這座陵墓的人吧……”孔策望著這具骸骨就有些出神，心底還是有些複雜的情緒的。
    若不是這個人，或許前朝也許不會完全的滅亡，若不是這個人，他們那群人也不會遭受到現在的命運。而且無論如何，這個人，因為一己的私怨，背叛了那時候的皇帝。
    “都已經數百年了，在這裏跪了數百年……不如大家都忘了過去的恩怨吧。”
    孔策對著那骸骨，忽然歎息地說。
    話音落，玄妙的事情便發生了，那骸骨仿佛還有靈魂一般，動了動，然後傾倒下來，不再成形，隻是一堆散了的骨頭。
    孔策看著眼前的一切，又是被震驚的良久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