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寶德認真地注視著尉遲於諾，臉上的表情竟然是有些嚴苛的。
    尉遲於諾很心虛，心虛到不敢移開視線。
    “你……”雖然很認真，但是有些話，錢寶德自己也是問不出口的，“算了，不如你想想看，有沒有什麼話要告訴我吧。”
    尉遲於諾心慌慌地，有些討厭這個時候的錢寶德，不是不知道他在問什麼，可是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說出什麼來。
    本來以為自己一直很清醒的，然而回頭看看這幾天的日子，卻跟做夢似的，仿佛曆曆在目，又完全無法表述。
    “唉……小魚，很多話，我相信就算我不說，你自己也有數的。那個孔策的人，是什麼人？”
    尉遲於諾終於也還是不知道說什麼好，微微垂下頭，移開了視線：“完全沒什麼好說的。”
    錢寶德看著尉遲於諾的反應，忽然歎了一口氣，站起來，走到了尉遲於諾的跟前，把懷裏的東西掏出來：“太子殿下的字，是不能隨意流落在外的，何況還是這種在大庭廣眾之下。”
    尉遲於諾看著錢寶德手裏的旗幟，那寫著“孔於”二字，有些莫名其妙的意味的旗幟，半晌才低聲道：“燒了吧。”
    錢寶德點點頭，把旗幟塞回自己的懷裏，歎息著道：“你若不是在這個位置該有多好，也就不用這麼懂事了。”
    尉遲於諾忽然伸手，攔腰抱住了錢寶德，腦袋埋在他的肚子上，半晌沒有動靜。
    大概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尉遲於諾又放開了他，笑著說：“我沒事了。”
    錢寶德點點頭，不再糾結於那個問題，轉而道：“待會兒就要離開了，在這裏沒落下什麼東西吧，你在王家那邊的包袱，我已經幫你取回來了，裏麵就幾身衣裳，一些銀票，還有一個小玩意兒，還有什麼嗎？”
    尉遲於諾想到那小玩意兒八成就是他跟孔策一起買的九連環，若是讓錢寶德知道了，怕又是要收走丟掉的，一咬牙，給隱瞞了下來。
    “沒……啊！”尉遲於諾倒是想起了另外一個事情，“我的劍，還在當鋪老板那裏！”
    “當鋪？你那把劍不是那邊的人給你的麼？你怎麼就給當了？”錢寶德費解。
    “不是當，雖然也當過，但是表舅跟表舅夫以前強調過，沒錢的時候就當掉，回頭再去贖回來就好的。不過這次我隻是寄存而已。”
    錢寶德幹笑著說：“那二位還真是豁達，要我去取回來嗎？你現在不適合出門呢。”
    尉遲於諾皺眉，覺得換錢寶德去可能不太好，正猶豫著，忽然就聽到外麵有人敲門，小二哥在外麵喊道：“錢公子，外麵有人找，說是給你們送了東西來。”
    錢寶德疑惑著去開了門，尉遲於諾躲在裏麵沒有露麵，等打發走了小二，錢寶德的疑惑更濃了，手裏拿著的卻是尉遲於諾的佩劍。
    “小二說，是那老板親自送來的，還有這張紙。”
    尉遲於諾也同樣疑惑地接過紙跟佩劍，將紙攤開，隻見上麵畫了一個銅錢，卻從中間斷裂成了兩半。
    尉遲於諾恍然，將紙遞給錢寶德。
    錢寶德長了長嘴巴，然後又是搖頭又是嘖嘴道：“他們的生意是要做多大啊，恨不得把全世界的錢都賺完了吧。”
    尉遲於諾也隻能笑，卻是從剛剛到現在唯一的一個真心的笑容了。
    當晚，當小鎮都沉浸在熱鬧的氣氛中的時候，有一艘船悄悄離港，逆流而上朝著大安去了。
    離開小鎮的時候，餘於諾才終於想起來一件事，他還不知道這小鎮的名字，向錢寶德打聽，錢寶德一副無語的樣子，說餘於諾這兩天就是做夢來著。
    但是實際上錢寶德自己也不知道，然後錢寶德就又去問了聶堯。
    聶堯隻說了一句話：當初是你聽說又好玩的事情強行留下來的，我怎麼會知道這座小鎮叫什麼。
    於是三個人都覺得有點囧，彼此都覺得自己不知道是應該的，於是也就不好意思再去問船工，結果到最後他們也沒弄清楚這小鎮叫什麼。
    這大概就是這三人，再加一人，此刻心中最為微小，卻頑固存在的著的疙瘩了。
    進了大安，已經是行船兩日後的事情了，三人都不敢耽擱，當即就進了宮。
    平安把尉遲於諾送回了太子的行宮，昭和殿之後，殿內出來了兩個大宮女，都是皇後身邊的人，把太子迎了進去，就傳了皇後娘娘的口諭，叫二人今日先回家歇息，明早再進宮向皇帝陛下跟皇後娘娘請安。
    錢寶德跟聶堯也沒什麼好猶豫的，當即就結伴離了皇宮，錢寶德回家，聶堯也回了他在大安的住所。
    尉遲於諾回了宮殿之後，直接被迎到了偏殿的浴池去洗浴，所有東西都是一應俱全，早就準備好的了。
    尉遲於諾常年不在宮中，身邊也沒有個近侍，都是皇後娘娘那邊直接派人來的，尉遲於諾也沒覺得不妥，隻是叫人先行去他的父皇跟母後那邊去通傳了個消息，就去洗浴了。
    浴池那邊點了些凝神的熏香，剛開始尉遲於諾還不太習慣被人侍候著洗浴，尤其是身邊一群貌美如花的宮女要幫他擦拭什麼的，尉遲於諾差點就想叫他們都出去。隻是這是宮中傳統，他小時候也是如此過來的，隻好忍耐了下來。
    到後來，在凝神香的作用下，泡在溫暖的水中，加上連日來的勞頓，尉遲於諾就這麼在洗浴的過程中睡了過去。
    也許是小時候的經曆的作用，尉遲於諾漸漸找回了小時候的感受，身體先一步感受到了回家了的氣氛，徹底地睡死了過去。
    隻是這可苦了一群宮女太監，就算是兩位大宮女，也沒有遇到過這樣的狀況，隻好一邊維持著水溫，一邊派人趕緊去皇後的鳳儀殿請示了。
    聽了宮人匆忙來的請示，還等著尉遲於諾過來請安的皇帝跟皇後兩個可算是哭笑不得了。
    “咳，差人在不驚醒太子的情況下，給他弄幹淨了就服侍他睡下，要是他醒了，就給他弄些吃的，叫他明早再來請安吧。”
    皇帝陛下吩咐著，揮手把眾人都屏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