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
    路過曲折瓦肆茶坊時，刀豆拉住了小五，一臉垂涎地抬頭看著一塊大招牌--醉酒雞。
    黑色陳舊木質的牌匾隸書寫著青綠色的字，融入在青磚石瓦的弄巷裏，抬起頭看時就不禁想停駐進去一探究竟，這些都是次要的，最最能讓刀豆注意到的，還是這從店鋪裏傳來的陣陣醉人的香味！
    “少爺~~”刀豆一臉期待的看著小五，有點祈求的意思。
    小五有些為難，手上的藥包晃啊晃的，今天早晨從出客棧門起刀豆的嘴巴可都未曾聽過："小豆子你確定真的還能吃得下嗎？"
    “我餓了。”刀豆重重的點點頭，說得很確定，小五隻能跟著刀豆進了那家賣醉酒雞的店裏。
    出來時，小五的手上還是藥包，前一刻還在吃消食藥丸的刀豆手裏就拿著雞腿幸福地啃著，小五不禁搖搖頭，回去還得給刀豆配副瀉腹的藥，不然刀豆今晚非得鬧肚子不可。
    沿著石板小巷，小五和刀豆慢慢大道走去，醉酒雞的香味一直縈繞在小五和刀豆身邊，但在一棵歪脖子樹邊小五鼻子一皺聞到一股淡淡的清香，不禁停下腳步，刀豆戳著塞了雞絲的牙縫好奇的回頭看著小五。
    “小豆子有聞到嗎？”小五再空氣中嗅嗅，臉上的白紗輕輕的浮動。
    “什麼？”刀豆聞聞自己懷裏的醉酒雞，挺香的啊，沒壞啊。
    “走！”
    小五拉著刀豆靠著自己的嗅覺過了兩個轉角就在一家沒有牌匾標識的門前停下，刀豆的衣襟上因為跑得太快而沾上了雞腿的油漬，刀豆有些嫌棄地低頭看看今早新換的外衫，而小五已經徑自進了店坊中。
    進了布置簡潔典雅的屋中，那股聞來若有若無的清香更加濃鬱清晰些，是小五小五熟悉的藥香味，帶著另外別致的茶香，似乎還有些別的，沒成想今天竟意外的找到了一家藥茶店，似乎還很不錯。
    小五好奇地屋子張望著，淡淡的藥香裏整齊擺設幾副半舊的桌椅，如同藥鋪一般，進門右手邊也是豎起的藥櫃，但並列擺放的博古架上都是各式杯盞茶壺，小五心想若是他爹在，一定會喜歡這兒的。
    小五探頭探腦探究著，刀豆捧著一隻雞在後麵啃得香香的，還打了響亮滿足的飽嗝，這不知道是刀豆今天打的第幾個嗝了，醉酒雞的香味輕易地掩蓋住了藥茶的味道，小五真覺得有些損了這藥茶坊，考慮這要不要拉著刀豆先離開，改日再來拜訪，刀豆果然還是孩子，小五覺得自己要對他寬容……
    小五轉身要張口要帶著刀豆離開，刀豆也睜大眼睛疑惑地看著小五，主仆二人無法心意相通的當口，側門就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一步步的接近，小五心中一猶豫，轉過頭時側門上掛著的素藍色的布簾被撩起，一個手上托著一套藍底白花茶具的麵容清雅的中年男子出現在小五和刀豆麵前，藥茶香盈然而來，不知是三四十許男子身上的，還是來自於男子手上的茶壺。
    刀豆把手上的醉酒雞藏在身後，一手油膩讓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在小五身後。而那腰上配著香囊的男子看到小五和刀豆也有些吃驚，旋即揚起微微一笑，眼角有些淡淡細紋：
    “兩位客官看上什麼茶了？”
    東方小五見到那男子淡淡的包容的笑，就覺得親切，這樣的笑經常出現在東方山莊一眾寵愛小五的人臉上，看來這藥茶店鋪的坊主是把小五和刀豆兩個身量不高的當做誤入店中的娃娃了。
    “我就不要了，我飽得很。”刀豆從小五身後探出頭來，小聲地說了一句。
    刀豆的話又讓坊主一笑，淡淡的笑讓小五想到廚房後院的那隻行動緩慢的大花貓，總是從容不迫但又教人覺得溫暖，為了多待上一時，小五不顧刀豆的意願，連忙道：
    “給他來壺藥米健脾茶！他今天吃得太多了。”
    茶坊主人一愣，不想著小兒還懂些門道，這藥米健脾茶正是益脾胃住消食的。
    “我這專招待的是女兒家，炒熟的稻米可沒有現成的。看這位小兄弟也吃得不少，這茶不一定吃得下，雞胗淮山茶如何？”
    “好好，我也要一壺。”小五撿個圓凳就坐下，心想這專門賣女兒千金茶的店鋪怎麼是個男子來經營？不過小五也瞬間清楚了了這坊中夾雜著的莫名的味道原來是女兒家的脂粉味。
    女兒千金茶專調理女子的身子，有些女子生來體質弱，不易大補，喝藥茶倒是方便，藥與茶理結合，不同藥茶自然不同功效，常有補虛斂汗、補肺平喘、滋腎養血等之效。
    雞內金和淮山已經研磨成粉備用，小五見到著坊主從藥櫃裏拿出兩個圓肚的陶罐各取等量放入壺中攪拌均勻，然後坊主去了後室，不多時就端著茶壺嘴上冒著熱氣的茶壺出來了，刀豆也趁這段時間把剩下的雞都給吃下了肚，還不忘擦了擦自己油膩的嘴巴，端坐好在椅子上擺好架勢就等著一壺好茶了。
    茶坊主人把茶盤放在小五和刀豆中間的圓桌上，道：“這茶些微時候再飲才好我先失陪一下，把先前那壺茶送出去。”
    靠近聞時，小五才知道茶坊主人腰間掛著的香囊裏裝的也是藥茶，看來這茶坊主人是深諳此道，亦茶亦藥才是最妙。
    想那茶坊主人出現時手上端的藥茶聞來清香，還有一股甜膩，應是藕配上枇杷和百合的止咳藥茶，不同於小五和刀豆的這壺茶先前磨成了粉，這白百枇藕糖茶要的三味都是新鮮之材，所以聞來香氣更勝，小五也能輕易辯出來。
    “小少爺，我已經飽了，你喝罷。”刀豆說著就挽袖執起茶壺給小五倒上一杯，而自己麵前隻象征性倒了淺盞一杯。
    茶坊主人不多時就回來了，不熱不淡，兀自在藥櫃前拿著搗藥杵研磨著藥材和茶葉，小五和刀豆靜靜的喝著茶，小五一邊品著茶一邊關注著茶坊主人的一舉一動。
    等一壺茶喝完後天色全暗下來，青灰的小巷裏靜謐無人，偶爾有腳步聲遠遠傳來，然後又漸漸走遠，陌生的人來了去了，甚麼麵目都不清。
    都說百年修得同船度，千年修得共枕眠，這遠遠地隻識腳步聲，是否也是千百年的夙緣情仇積攢而來了？
    小五莫名地就想到那夜風雨聲裏和半途遇上的那位司騰大俠一間馬車裏共度了一夜，前世他們之間是有怎樣的情緣？
    茶坊裏突然一下子明亮起來，隔著一道門和巷子隔成兩個世界，小五恍惚回神，方才還在晦暗中搗著藥的茶坊主人不知何時已經拿著火折子點著了屋裏的蠟燭，門前也掛上了一盞紅紅的燈籠。
    “兩位小友該回了，這些天郡城裏不安穩，還是早些回去的好。”
    “啊！對啊，少爺、少爺我們要趕緊回去，不然……”吃飽喝足都快睡著的刀豆立馬緊張起來。
    “那……今天就告辭了，打攪先生了，刀豆……”小五招呼著刀豆要他給今天的茶錢，刀豆立馬明了地掏自己的腰包。
    “小友不必客氣，今日權當我請客，就當慶賀結交兩位小友。”昏黃的燭光裏茶坊老板麵容模糊，眼中卻有亮光閃爍不定，向金龍搖曳。
    “那就謝謝先生了。”小五雙手作揖，刀豆也跟著拜謝。
    茶坊主人微微一笑，點起屋裏的另一盞燈籠，道：“我送兩位小友一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