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懺悔的地獄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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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龍白虎左右相護,朱雀玄武前後相擁,其間脈相綿延,呈含英咀華,澤蔭後人之勢,實乃先人歸息之風水寶地。”
銀色的寶馬Z3呼嘯著駛過墓地雷人無比的廣告牌。
一路上,藍時英背靠著車座,把校服外套罩在臉上,睡得昏天黑地。
安蓮那孩子,駕照都沒考買了個假的就敢拽在公路山飆車。這就算了,她竟然還穿著一身高中生校服,開一輛極其拉風敞篷寶馬。居然囂張至此,都沒有被警察攔下,這位大小姐的運氣未免也太好了吧?
終於,車子在郊野的公路上行使了幾十分鍾之後,拐上了一條小路,並且緩緩減速,變成了緩慢的滑行。最終,在一扇黑色的大鐵門前停住。
黑色鐵門的後麵,是一棟年代久遠的小洋房。牆壁上的爬牆虎幾乎吞沒了整個房子,連被陽光染成橙色的屋頂都幾乎被全部那猙獰的植物爬滿。
“呦嗬,這荒郊野嶺的,還真有幾分鬼屋的FEEL呢,你說是吧?”安蓮拿下大遮風鏡,手撐在車門上,笑眯眯的打量著那陳舊的老屋。
藍時英沒什麼興趣似得懶洋洋打了個嗬欠,解開安全帶,“我困了,快幹完正事我要睡覺。”
安蓮撅嘴,揚了揚眉毛。
她沒說什麼,對著後視鏡整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頭發,急踩油門,一個誇張的原地轉彎,熄火,下車。
“是什麼樣的工作?”藍時英走到門前停住,他回頭,發現安蓮帶上了她的麂皮手套,正拿著粉筆在地上畫一個咒陣。
她沒有回答,隻是專心的埋頭幹活。
安蓮在地上繪製的是傳統的七星八卦陣。八邊朝八個方向,分別標有乾坎艮震巽離坤兌,分八門,各為是休門、生門、傷門、杜門、景門、死門、驚門、開門,中和五行。
安蓮畫完之後一腳邁進咒陣,站在坤位,死門、開門與土在她腳下連為一線,而後腳下步伐急轉。這種施法時所踏的步法,道家稱為“步罡踏鬥”。
進而安蓮雙手結印,立指於胸前,看那動作,竟然用的是飛魂過海的手訣,這手訣一般是招魂醮超度亡靈時才會使用。
“不要告訴我你接的是死人的委托……”藍時英瞥了一眼那個陣法,臉色有一點難看。
“怎麼會?我哪能幹出賺死人錢這麼沒品的事?”安蓮瞪了他一眼,從口袋裏摸出一張紫色的符,架在食指與中指指尖,“委托人是個如假包換的大活人。”
安蓮壞壞一笑,隨即闔上雙眸,口中念出一串咒語。
符籙的材料類型包括金色、銀色、紫色、藍色、黃色五類,金色符籙威力最大,同時要求施法者的道行也最高,消耗的功力也最大,銀色次之,紫色、藍色又次之,威力最低的是黃色。一般情況下,施法隻需用到黃色,越是高級別的法術,所需要的道符材質也越名貴。
安蓮的父母是所謂的“民間學者”,真實身份卻玄乎其玄。她從小跟著父母大江南北瞎轉悠,也遇見過不少奇人異事,於是耳濡目染學了不少民間旁門左道巫術。後來又她自己鑽研了些流傳下來的茅山道術,雖然沒進過道門沒拜過太上老君,但是她卻有相當的天分,能力與通靈的師叔級中茅相當。
紫色的符咒刹那間被藍色的火焰所吞沒。
緊接著,一陣狂風刮過,濃重的沙土忽然如同海潮一般湧起,四麵八方鋪天蓋地而來。
狂沙彌漫,瞬間將兩人與整棟洋樓與庭院吞沒。
一切重歸風平浪靜。仿佛剛才那場颶風,不過是個幻覺罷了。
“天哪……”安蓮咳嗽了兩聲,支起身體站起來,七手八腳整理著自己被吹得張牙舞爪的頭發,小聲碎碎念,“該死……我的發型……所以我最討厭土係咒語……”
與安蓮的狼狽比起來,站在她身邊的藍時英卻離奇得安然無恙,甚至連發絲都不曾亂了一毫。
他眯起眼睛看了一眼眼前的建築,抬手,一根手指輕輕推開了麵前的黑色沉重鐵門。
鐵門發出“吱呀——”得幹澀呻吟。
夕陽的最後一縷光,隱沒在一片高高低低高樓的黑色剪影後麵。深藍色的夜幕拉下,城市的夜光,星星點點開始蘇醒。
安蓮和藍時英穿過荒草叢生的院子。
院子的角落裏,有一塊冰冷的大理石碑,正中是一張小小的黑白照片。
沒有鮮花,沒有水果和糕點,沒有紙錢。
藍時英目光掃過墓碑銘刻的時間——距今,七年之前。
他抬眼,與安蓮的目光對上。
安蓮眨了眨眼睛,指尖玩著自己的發尾,露出一個不明意味的曖昧笑容。
藍時英看到這家夥的表情立刻明白,這CASE必然不簡單……搞不好,今天又得熬夜了……
前來為他們開門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蒼白女人。
她穿著普通的牛仔褲和黑色T恤,麵色蒼白,眼神渾濁,眼中布滿了猩紅的血絲。
“李女士?您好。我接到了您發出OFFER,不知道有什麼可以為您效勞的麼?”安蓮大方得伸出手。
姓李的女人遲疑得與安蓮握手,打量著這兩個穿著製服的孩子,“你……你們是警察?”
“哦,不。”安蓮飛快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女人,“我們是私家偵探,這是我們的執照,請不要有顧慮。”她說著,又飛快從手提包裏拿出一疊蓋著各種章的文件遞到女人麵前。
“我……我並沒有向你們發過求助信……”女人似乎是想將這兩個看起來很可疑的孩子拒之門外。
“沒有?”安蓮露出驚疑的神色,“怎麼可能?我們的確是接到了這所房子主人所發出的委托信。”安蓮瞪大了眼睛,露出微微詫異的神色。她的神色與語氣都無比兀定,讓人不容置疑她話中的真實性。
“但……”
“事實上,我們是專門處理靈異事件的事務所。至今為止已經為客戶們處理了大大小小各種案件數百起,對於我們的專業性您盡管放心,我們在業內也是頗為知名的。”
安蓮飛快得打斷女人的話,她語落,又附贈一個極其職業化的笑容。明明是一個小孩,然而無論是神態措辭還是動作,都讓人無由覺得很靠譜。
藍時英抱著手臂背靠著大門站著,不著痕跡得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他們每一次工作之前,總要有這樣一套唬人的說辭。他已經聽得耳朵快要磨出繭子了。
女人似乎是對“靈異事件”四個字格外敏感,經過安蓮一番舌燦蓮花的自我推銷,女人很快就邀請他們進了屋。
房間中沒有開燈,光線很暗,並且散發著一股詭異的陳腐氣味。
一進門便是客廳,整個客廳唯一的陳設就是一套陳舊的組合沙發。大大小小的紙箱胡亂的堆在角落裏。整個房間給人亂糟糟空蕩蕩的感覺,讓人十分懷疑這裏是不是真的有人居住。
“請坐……”女人把沙發上的雜物推開,有些尷尬得解釋,“幾天之前這間房子著了火……家具電器什麼的很多都不能用了。所以……”
“哦,沒關係,您不用介意。”安蓮微笑。
“我去給你們倒茶。”
藍時英見女人的身影消失在門邊,才開口,“發現了嗎?”
安蓮點頭,“嗯,這房子陰氣很重,重得我都快喘不上氣來了。但是我察覺不出那氣息中的惡意。此外,還有種讓人說不上來是什麼的壓抑感覺。”
“先把事情查清楚,看看‘它’究竟想做什麼。”
“也好。”安蓮十指交錯,盯著天花板若有所思。
李小姐回來時,神情又陰鬱了幾分。她心不在焉得把茶盤端來,放在了地上,然後心事重重在沙發裏坐下。
安蓮與藍時英對視了一眼,她拿出一支筆和一個本子,其實這兩樣東西並沒有什麼實際作用,不過是為了顯得更加專業讓雇主放心罷了。
“李小姐,現在可以把你的遭遇告訴我們了。我們會盡量為您解決。”
“好……好的……”李小姐低下頭,她的雙手緊緊糾結在一起,顯得十分得恐懼,“我的兒子……七歲的兒子,在火災中失蹤了……”
“失蹤?您能把情況講得更加詳細些嗎?”
李小姐的眼睛慢慢張大,顯然是陷入了恐怖的回憶中。
她的手指微微顫抖,單薄的唇絲毫沒有血色,“那天我接東東回家,東東在客廳裏看電視,我在廚房裏做飯……後來……”她遲疑了一瞬間,“後來我覺得頭痛,所以回自己的房間睡覺。結果忘記了廚房煲的湯……等我醒來的時候火勢已經很大了,我當時怕得要死,我拚命在房間裏找東東,我找遍了每一個房間,但是他都不在!後來有人把我從房子裏拖出去……後來……東東……東東就不見了……”
她越說聲音抖得越是厲害,說到這裏,終於無法繼續,開始不可抑止得抽泣。
她瘦削的肩膀隨著她痛哭失聲而不斷地顫抖。低沉壓抑的哭聲在空蕩的房間裏回響,讓人無由覺得森冷。
安蓮手中的記錄的簽字筆停了下來,在她修長的食指和中指之間搖晃,“消防和警察沒有在房子裏找到東東?”
“沒有……”
“火災似乎並不嚴重,”安蓮手指在空中繞了個圈,虛晃的指著房間,“至少看這房子現在的情況是如此,所以應該不會在火災中喪生了……那麼,有沒有可能是在您睡著的時候,東東他跑出去玩,或者……”
“不!不是的!”女人忽然抬起頭,她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安蓮,瞪得安蓮不由微微坐直了身體,“東東很乖,他從來都很聽我的話!!東東不可能離開我,他就在這房子裏!我感覺到他!我能感覺到他!”
“呃……”安蓮用手中的簽字筆輕輕在下巴摩挲,“根據資料顯示,您……是單親媽媽吧。有沒有可能是您的前夫,在您不知情的情況下接走了東東?”
“不是!不是!為什麼不相信我!我的兒子就在這裏!!”女人猛地站了起來,她發瘋了一般一腳將地上的茶具踢飛。
茶壺在牆上摔得粉碎,碎裂聲在一片寂靜中無比突兀。
與此同時,又是一聲清脆的碎裂聲,響在了客廳通向廚房的走廊中。
姓李的女人聽到聲響,怔了一瞬間,忽然向著聲響發出的地方衝了出去。
安蓮搖了搖頭,輕歎一聲,“哦,天。我的雇主被嚇壞了。”
“顯然,”藍時英回頭看著廚房的方向,“沒有人碰到這種情況不會被嚇到。”
“看!我說過,它們就在這裏!它們就在我的房子裏作祟!”姓李的女人片刻之後又衝了回來,她拽著安蓮,把她拖到走廊中,指著地上碎裂的花瓶,“這個花瓶原本根本就不在這裏,為什麼它會在這裏!你告訴我為什麼!”
“李女士,請冷靜一些。我知道你所指的‘它們’是什麼,”安蓮慢慢把自己的手腕從她鉗子般的手中抽出來,“我們隻是想先排除人為的可能性,才能把事件歸結為妖怪或是鬼魂所為。”
“妖怪?鬼魂……”女人愣了愣,“你們相信?”
“那當然,我們本來就是做這一行的。”安蓮微微一笑,標準的安撫人心職業化笑容。她拉著女人重新走回客廳坐回原位,然後重新拿起筆記錄,“女士,我們已經大致了解了情況。現在,可以把發生在你身邊‘詭異’的事,通通告訴我們了。”
“好……”
女人把自己的手深深埋進頭發,隨著她的訴說,她無意識用力撕扯著自己的頭發,仿佛是想生生將它們扯下來。
牆壁明明是貼得壁紙,她一覺醒來卻變成了奶油色的油漆;
閣樓的天窗明明是封死的,她去閣樓的時候,卻發現訂天窗的木板都被撬了下來;
半夜總是會聽到嗡嗡的說話聲,離得很遠很遠又仿佛離得很近很近,就在耳邊;
在無風的時候,門會無由得打開,又闔上,甚至會自己上鎖;
垂落的窗簾會被拉起,窗戶總是被無端得打開;
經常有器皿摔碎滾落的聲音;
……
一切都變得讓人越發不能忍受……
她已經在這種恐懼和壓力中快要發瘋了。
她一天之中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麼,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吃飯有沒有睡覺。
但是她不能離開這裏,因為她隻想著一件事,那就是找回自己的兒子。她的孩子幾乎是她的生命,是她那蒼白人生所唯一剩下的東西。
而她知道,她的兒子一定還在這棟房子裏!
所以,她一定不能離開這裏!即使瘋了也不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