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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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und39
“看來你真的很喜歡那孩子啊。”大半夜的拉小樣陪我喝酒,心裏其實有點過意不去。今天本來想去找許琛的,但最終還是礙於麵子沒有去。手機更是從他說完那句意味不明的話開始就再也打不通了。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很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但不知道為什麼這次,偏偏這麼不灑脫。
“很可笑吧,看到我今天這幅樣子。”我自嘲地笑笑,把手裏的酒瓶喝空。
很久不曾像今天這般,來到小樣家的屋頂借酒澆愁了。這樣說也不準確,在這裏喝酒的時候大多時候都沒什麼愁可言。但今晚我從未如此透徹地理解了古人創造這個詞所要表達的含義。隆冬的寒風刮在臉上,刀子一般要劃傷臉了,有點痛。我不覺得冷,想著去年這個時候我大概和許琛在哪靜靜擁抱著吧。
“我不會放棄他,至少現在,不會。”我將手中的空瓶子隨手一扔,站起來。
小樣沒有問我去哪,他一向是我那堆朋友裏話最少的,也最守得住秘密最可靠的。他隻是笑著跟我擺擺手,算是說了byebye。
許琛住的地方大概是D城最平民的地方了,老式的樓層還是灰水泥的牆麵。每次我送他回家的時候總覺得他住得地方太危險了,感覺隨時都會塌。窮酸畢露的環境總是無時不刻在提醒著他和我的差距,我知道他自尊很強所以很少在他麵前聊起有關錢的話題。
我所欣賞許琛的最大的優點就是自立自強,不更甚於欣賞,簡直就是崇拜。對於我這種從小錦衣玉食的少爺來說,我都很難想象他是怎樣靠著自己微薄的力量去撐起整個家的。
還記得dirtycash的初次見麵,他那妖嬈的妝容讓我無法不把他把不良少年掛鉤在一起,雖然如此我還是從他和我目光相遇的那一刻開始就被他深深吸引了。
也虧了他我才真正相信了這世界上有一見鍾情這種事兒。
我站在他住的單元樓下唯一的一盞路燈前,大喊
“許琛——”
“許琛——”
三更半夜我這突兀的叫喊聲和四周靜謐的環境格格不入,很快黑暗的樓層的窗戶一格一格地亮了起來,接著就傳來了各種刺耳的謾罵聲
“媽的!哪個神經病,大晚上的找抽啊!”
“許琛——”
“小王八蛋!趕緊滾啊!”
“許琛——”
“你這算擾民啦!再不走我可報警啦!”
“許——”
殷切呼喚的人從黑洞洞的底層衝了出來,一把拉著我就走。走了很遠一段,到了大馬路邊。這麼冷的天氣再加上這個時間點,街上除了幾輛跑活的出租車,沒有一點生氣。
“你瘋了?!”他甩開我的手,破口大罵。
我沒有還口,隻是幫他把還沒有扣好的衣服一粒紐扣一粒紐扣仔細扣上。
“你別這樣,”許琛歎了一口氣,拍下我的手,“結束了,都結束了……”
我看著他,然後失控地緊緊抱住他
“我不準!我說——我、不、準!”
如果我真的瘋了,那歸根究底的原因也是他,是他許琛把我逼瘋的。
我和他靜靜擁抱著不知道佇立了多久,彼此的心跳都能聽得特別清晰,之後許琛的肩膀開始微微聳動著啜泣起來。
是的,分手的原因可以有很多,但我不能接受的是,它要發生在我還愛著他他也還愛著我的時候。現在我懷裏的這個人,他突然闖入了我的生活,教會了我什麼是愛,我怎麼可能讓他那麼輕易地就離開?
“我撐不下去了……褚裏昂……我不想這樣的……我不想……可是……可是媽媽……媽媽她……快要死掉了啊……”
我沒有忘記,許琛之所以活得那麼辛苦的原因。他那病重的母親,一直都是他全部的精神支柱。我也僅見過那女人一次,非常瘦非常虛弱,但是盡管遭受著病痛的折磨卻同樣遮不住她的美麗。許琛像極了那女人,尤其是那雙靈動異常的眼睛。那女人幾乎喪失了自理能力,隻能躺在床上,但是她笑著對我說
“你是琛兒的朋友吧,歡迎你來。對不起,阿姨這幅樣子,肯定嚇著你了。”
我那時輕輕握住那女人的手
“不會,阿姨你很漂亮。”
我從某種程度上很感激這個女人,許琛說過他母親患有重症先天性心髒病,本來他是不能被生下來的,但他母親卻選擇了要他就算自己會喪命。好在最後母子平安,但是他母親病情日趨嚴重,終於在他10歲那年一病不起。許琛很恨自己的父親,根本不願意提起他。那個男人聽說從沒有盡過丈夫和父親的責任,更是在許琛的媽媽重病後一走了之。我沒有想過去找這個男人興師問罪,這種人最好死了罷,就算在回來也隻會讓他們母子更加傷心。我曾無數次表示想要幫助許琛治他母親的病,但都被拒絕了。我知道,他討厭施舍。無論是誰的,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求人,更不會接受別人的幫助。
他撐不住了,但是他依然不想讓我知道他怕我會幫他。
“怎麼了?好好說!是不是阿姨病情惡化了?”我鬆開他,幫他抹去源源不斷從眼中流出的苦澀液體。
“再不做手術……隨時都有可能死掉……”
所以,你和我分手打算怎麼辦?眼睜睜看著母親死掉麼?我知道憑你在酒吧賺的那些錢,根本不會夠用。
“就算這樣……你都不願意依靠我一下嗎?”我有點痛苦的看著他,那種感覺,自己很沒用。
“開什麼玩笑……那樣一大筆錢……給你帶來的……隻可能是麻煩……”許琛扯下我的手,偏過頭不再看我。
“你……”原來還是擔心我。
沒錯,這樣的手術所耗費的資金一定是巨額,我沒有接手家業不可能隨便動用得了家族企業那裏的錢。自己的積蓄,雖然也不是小數目,但是離目標數字肯定也還是有一定差距的。那麼要不我隻能借,要不我得叫褚河出手幫我。這樣牽扯出的事,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有多複雜。我和許琛現在維持的關係,就像躲在下水道戀愛的兩隻老鼠,完全見不得光。
“真是傻瓜,”我勾勾嘴角揉亂他的發,再一次把他擁入懷中,“我會想辦法啊,就算不夠錢給阿姨做手術,起碼也不會讓她這麼隨隨便便死去。”
我給出這樣的承諾,卻終究敵不過死神的邀約。我湊了一筆數額不小的款項讓醫院最好的醫生務必盡力改善那糟糕的情況,用最好的藥物和理療維持那女人的生命期間。但那女人卻最終還是在來年的初春撒手人寰。
我總是自作聰明,總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也把自己想得太偉大。
那女人死時的摸樣很安詳,似乎是在睡夢中離去的。許琛趴在蒙著她的那層白布上玩命地哭,我便隻站在病房外等。這種生離死別的場麵,我終究是不習慣。我不怎麼記得我媽,也不怎麼記得我爸,他們難得一起出現最後都以吵架收場。我沒有許琛這樣溫柔的媽媽,我也體會不了這麼沉重的親情。
治療款項最終的餘額,用來為他的母親火葬,弄了個還算像樣的葬禮。
許琛就此真的無依無靠了,即使他還有我。他失去了在這個世界上他最後的親人,剩下的是那些從不願麵對他和他也未成謀麵的僅有血緣聯係的陌生人。
頭七那天,我看著跪在火盆前弱小的背影,想著他的母親到底是為了怎樣一場愛情,才有這樣的勇氣,做出那些不合常理的決定。她的兒子,大概也是繼承了她這份勇氣和倔強吧。
那年初春的到來有些難以抑製的悲傷感,讓人難免抑鬱。在那樣陰鬱的氣氛中,我卻迎來了開學。
褚河親自開車送我去學校,讓我最終隻能在後視鏡裏看到那躲躲藏藏卻是我最想見的目送我的人。
“《經濟法》?真是好學生啊。”
“……”
“才誇你是好學生呢,竟然這麼沒禮貌,見到老師都不叫的麼?”
“插科打諢的老師,有什麼值得尊敬的。”
不用抬頭我都知道,這個人,是邵俠。在在圖書館無數次“偶遇”之後,我已經厭煩了。
“給你這樣說,我可不樂意,我可是正兒八經的權威。”
邵老師很有意思的一點就是,他的聲音是可變的,這會兒就是真正老師的腔調了。
“看到這書沒有!作者是誰?”
“是邵俠。”我依舊沒有抬頭,自顧自地抄著筆記又翻了一頁書,直接回答他。
“真聰明,不愧是步初涼同學。”他很滿意地拍拍我的肩,拉開我身邊的椅子坐下。
我記得那天,是情人節。不到考試周平時就很空曠的圖書館,在這一天顯得更加淒涼。老師很無趣地翻看自己寫的書想要找出BUG來,我很認真的看著自己的專業書全然不受影響無視他。被他煩也不是一天兩天,自從我選修了他的課後,噩夢就一直在持續。
“哈,好無聊!完全沒有錯誤啊!”遇到這麼自戀的老師,也算是我生平碰上的一大奇葩事了,“初涼同學,你餓不餓?”
“不餓。”
“誒?怎麼可能,你都坐了這麼久了!到午飯的點了都,不要打破飲食規律啊,對身體傷害很大的。對心理傷害更大!”
“騙三歲小孩的謊話都比這個高級。”我嘁了一聲,勾了勾嘴角。
其實我一直很好奇像他這種人是怎麼能在26歲的時候就來大學誤人子弟了啊,專業界權威又是怎麼做到的?!
“那我說實話吧。”他語氣一轉,然後從大衣口袋裏掏了個包裝精美的禮盒放到我麵前。
“怎麼?讓我幫你把妹麼,大叔?”這回我終於抬眼看他了。
“不是,”他嘴角上揚到標準的四十五度,“是懇請你,讓我把你。”
那一瞬間腦中閃過的是荒唐、震驚還是驚異?這些都不是。隻有一片空白,和眼前這個大膽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