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吉他是我在他十六歲的時候送給他的。
    “呐，送你這個是為了讓本大爺聽到有伴奏的歌曲，少得意啊。”
    “我很喜歡。”
    “知道你喜歡，得當老婆一樣愛知不知道！你要傷了它就跟傷了本大爺一樣！”
    “小也，你終於承認啦！”
    “承認你是我老婆啊。”
    音璟的手長得很好看，卻因為練吉他磨出了很厚的繭。
    “早知道會這樣就讓你和我一起彈鋼琴，這樣糙糙的摸起來真不舒服！”遲鈍的我是在他十七歲生日時與他牽手才發現的。
    “你摸我當然不舒服，我摸你會很舒服的。”
    “別耍流氓啊！我會報警的！”那也是我和音璟第一次做的時候，雖然沒進行到最重要的一步。
    “沒想到少爺你還會害羞啊，紅得跟煮熟了的蝦似的。”
    “這種事……隻有你這種臉皮厚的人才……不會害羞！”
    然而他彈著吉他為我唱的第一首歌就是《愛的箴言》。
    “為什麼是這首歌啊？”
    “你猜啊。”
    “不知道，我最討厭費腦。”
    “因為這首學起來最簡單嘛。”
    “哼。”
    “又生氣了？”
    “再唱一遍。”
    “蛤？”
    “再唱一遍！”
    其實我知道，他學會彈唱的第一首歌，就在告訴我他有多愛我。所以那也是我最喜歡聽他的唱的歌。盡管它那麼老，卻是那麼動人。而如今我隻能靠著往昔的記憶來“聽”這首歌，“聽”著它所傳達出一份不變的情感。
    我笑了。
    如果不想讓眼淚流出，就笑吧。LEO是這樣教我的。
    音璟回來是淩晨兩點半。
    “看了我的節目沒？”見到在客廳看書的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問這個。
    “嗯。”我點點頭。
    “表現不錯吧。”他立即坐到我身邊，像個等待接受表揚的孩子。
    “你現在的表現很幼稚。”我把頭轉向他。
    “我……”剩下的話被我的吻擋下。
    “謝謝你，音璟。你為我做的一切。都是我這一輩子最大的幸福。”我輕輕對他說。
    “幹嘛說得這麼悲情，三年讓你成長不少嘛都能當老師了，”音璟笑道，“不如，再一次？！”
    “唔——”
    幸福對於我來說實在太短暫了，還沒享受夠，就不得不說再見。就像開到荼縻的花朵，越是濃烈越是早夭。
    除了自己應該沒有人能注意到我身體的異樣，它隱藏在腦部深處，頻繁發作，疼痛早已是我習以為常的事情，可是身體的麻痹甚至視力的驟降，都讓我清楚地意識到這一天終於到來了。
    “請少爺速回，二小姐馬上就要到了。”收到簡訊還是有些震驚，難道親人之間真的存在心電感應，竟然比約定好的時間提前這麼多來找我。
    “不是我來，你還想瞞我到什麼時候？！”
    “快跟我回去，不能再拖了！再不治療你連三個月都撐不過！”
    “姐，再給我幾天，讓我陪他過完生日。好不好？”我看著姐姐既著急又生氣的樣子，還是決定懇求她，她比大哥心軟一定會答應的。
    三年前，約定和音璟一起去香港的我，在第二天早上卻搭上了打個安排的司機的車，發現時已經被大哥死死所控製住，並把我囚在一間屋子裏。
    “我答應過爸媽要照顧好你，所以你絕對不能是同性戀！”
    “你憑什麼歧視同性戀！”
    “那是變態！是背德！”
    “我就是同性戀，一輩子都變不了！”
    “還想跟那個叫鄭音璟的去香港是吧？！你做夢！明天就跟我去美國！我就不信治不好你！”
    大哥是個強硬的人，他說一絕對不二，我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手機被收繳行動被監視根本無法聯係音璟。最終去機場的路上，我向司機借了電話，但音璟沒有接，我魯莽的本性爆發去搶了方向盤，結果導致了車禍，司機當場死亡，我撿了一條殘缺不堪的爛命回來，我清楚地記得昏迷前手機響了，我聽到了音璟的聲音，但很模糊。再次醒來已是五個月後了，自己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滿了皮管線繩。我聽不見了，因為腦部有一塊血塊壓迫了聽覺神經。如果不去除淤血我活不過四年，但手術風險太大，隻有20%的可能成功。車禍後我一直沒見過大哥，聽二姐說他無法麵對我。我安然地接受了這個殘酷的現實。“我要回去找音璟。”這是我唯一的要求。“你現在這個樣子根本不可能。”於是，我聽話地做了一切。醫生要求做的事，可是還是花了三年時間才讓自己變回像原來普通人的生活。“隻有一年的時間，好好把握，”醫生在我離開前對我說，“如果腫塊擴散，你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即使如此我還是選擇去找音璟。正因為生命所剩無幾，才更加想念從前最依賴的港灣。
    我以為會有奇跡發生，可惜幸運女神沒有眷顧我。
    “你還撐得住麼？”
    “撐不住也得撐。”我還有未完成的事要做。
    三天後，音璟的生日。白天整天都忙著見歌迷。晚上被拉去卡拉OK。所有開心的背後都塗上了悲傷的陰影。我陪他笑著，看他說話，看他唱歌，再鼓掌。現在的音璟身邊有那麼多愛他的人，真好。
    “小也，你也唱一首歌啊！”
    “是啊，是啊。”
    就這樣被拉上了台。
    “別為難他了。”音璟要阻止。
    “不，我要唱，”要來了一架電琴調到鋼琴的聲音，“這首歌我隻會唱一次哦。”我微笑著按響了琴鍵。
    “《召喚獸》寫給某個人。
    你一定痛了很久
    拚命忍住嗚咽
    我該怎麼安慰
    隻能落下淚水
    我已沒資格愛你
    但是無法退卻
    溫柔的雙眼
    沉默守護一切
    一顆心為你純粹
    我願做你的召喚獸
    陪你闖危險的宇宙
    就算你有一天
    可能拋棄我
    當你真的決定的時候
    我安然地接受
    再回到角落守護
    你我永遠的以後
    我願做你的召喚獸
    一生配合你的要求
    直到有一天
    你要離開我
    當你疲倦墜落的時候
    能抓住我的手
    哪怕是隻有一秒的夢
    都值得追求”
    “可能無法兌現誓言
    還是想再看一眼
    燦爛的笑臉
    動聽的聲線
    請你原諒這一切
    我願做你的召喚獸
    即使無法走到最後
    也希望你能夠
    好好記得我
    當你寂寞孤單的時候
    也許會想到我
    其實我在某個角落
    為你祈禱著
    我願做你的召喚獸
    隨時環繞在你左右
    就算有一天
    你會失去我
    當你疲倦墜落的時候
    能想起我的手
    安撫你所有的傷痛
    就已經足夠”
    “不管什麼我不後悔
    一輩子隻為你心醉
    沒有人應該永遠
    付出的多一些
    不願想這種畫麵
    你慌亂獨自的飛
    千個流星把你包圍
    我心疼
    我願做你的召喚獸
    當做我秘密的享受
    不害怕有一天
    你要放開我
    當你越飛越高的時候
    終究會看透
    即使身邊已沒有我
    也不會退後
    你召喚著我
    情願獻上我的自由”
    “小也看不出來你還是個原創性才子啊！”
    “好好聽哦。”
    我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過你，希望你明白。
    “你今天不大對勁。”回到公寓音璟拉住我的手。
    察覺到了嗎？我有些詫異。
    “你沒唱跑調誒，”他咧開嘴笑了，“為我寫的歌啊，好聽，怎麼辦，我好感動哦，對了你都還沒送我禮物誒。”
    “本大爺，今天把自己送給你。”重複著十年前一樣的台詞，我勾住他的項頸親吻他的唇。我不能哭，不能讓他發現我所隱藏的秘密。我緊貼著他感受著他的體溫。
    再見了，音璟，我們再也不會相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