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藍色的海麵混雜著暗灰，一些對海上變化比較敏感的生物早已逃之夭夭，回到收起爪牙的大海深處。迷霧開始象一片寬闊的幕布一樣蔓延，聖白楊號上翠綠的標誌漸漸地淡去色彩，畏畏縮縮地躲開……
    “路奇，那隻麻煩的長頸鹿真的迷路了。”加布拉象往常一樣用手隨意地拉著軟梯，一個翻身就穩穩地落在甲板上。
    卡莉法幾乎連軟梯都沒有靠近，在淺白的沙灘上，用一個月步起跳，便在加布拉之後，優雅地到達船上，猶如上界來的天使。
    “啊，貓咪你不要再跑了！”一個黑影從船艙裏象箭一般衝出，跟在黑影後麵的，正是偷偷上船想找路奇的諾爾。
    四處逃竄的貓咪仿佛看到救星一樣，一下子便撲到剛剛上船的路奇的肩上。澄黃色的瞳裏似乎充滿驚慌和恐懼，大概是沒有想到除了卡莉法外，還有其他喜歡追著它四處跑的家夥吧。貓咪把柔滑的毛皮向路奇的脖子上蹭了蹭，似乎在表示自己的溫順，或許，也是一種暗示？
    路奇淡淡地掃了不速之客一眼，並沒有更多其他的反應。
    “渣巴巴，今天謝謝你了。”貓頭鷹很誠懇地對著諾爾道謝。
    “抱歉，我是來找路奇的。”諾爾單刀直入，沒有絲毫偷偷上了別人的船的內疚。
    聽到別人點名要找自己，路奇的視線也停在那個看似柔弱的少女身上。還蹲在路奇肩上的黑貓卻隻是慵懶地眯著眼睛，一副早已了解緣由的表情。
    諾爾並不急著開口，她緩緩地從口袋裏掏出一枚貝殼，放在唇邊。呼。空氣震動而發出的樂音如遙遠的月球反射的光，勾起了聽者心中最不忍回憶的經曆。站在甲板上的人聽到這種聲音，幾乎是出於殺手的本能，他們作出了最明智的選擇，離開。隻是彼此的身形未動，卻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樂音離自己越來越遠，自己也離清醒越來越遠，仿佛進入一片混沌，再分不清現實和夢境的差距。
    除了路奇，他獨自清醒地站著，臉上依然看不出半點波瀾。
    “卡，庫。那個哥哥是叫這個名字吧。他回不來了。你還是離開吧。”諾爾的聲音平淡如水，一如封凍的大海。
    劃破空氣的聲音在安靜的海麵顯得尤其突出，強壯的右手一下子用力地捏著少女的下顎，路奇終於是緩緩地開口：“如果他回不來，那就把他放棄。”
    啵。水泡破裂的聲音很清晰，鹹腥的海水在路奇的右手滴滴答答地流開。酥軟無力的感覺覆蓋了整隻右手，路奇卻依然沒有要動的趨勢，隻是這樣默默地僵持著。
    “卡庫哥哥，有沒有覺得自己信錯人了？”在滑潤的海水的包圍下，諾爾順利地脫身，轉頭望向那些被踩得變形的沙子。沒有虛張聲勢的閃光或煙霧，原來空蕩蕩的沙灘上憑空出現兩個人形，一個帶著黑色的鴨舌帽，脖子上還殘留著一道刺目的血痕；一個有著灰白色的長胡須，長滿皺紋的臉猶如一顆幹巴巴的核桃。
    路奇垂下手，棱角分明的臉上多了一絲愕然。“卡庫，你還要玩到什麼時候。”疑問的句式用徹徹底底的陳述語氣來表達。看著眼前一動不動的人，路奇很有耐心地等待回應。
    站在一旁的諾爾似乎對卡庫的反應感到很滿意，上揚的嘴角很誠實地表達出主人現在的心情。伴著不緊不慢的腳步，響起的回音卻像是一個得勝的將軍，高傲地仰著那顆自以為尊貴的頭顱。
    狂風驟起，巨浪咆哮。貪婪的風簡直想把聖白楊號也埋葬在大海的深處，墨玉般的海浪被大塊大塊地卷起，再狠狠地摔下去，碎成一出四分五裂的鬧劇。天上厚厚的積雲被追趕著不斷奔跑，集結整齊後轟隆隆地壓在船的上方，隻差一個命令，便可以揮動鋒利的巨斧，砍斷那些收藏著很多很多美好回憶的靈魂。
    【諾爾，我要他們所有人！】
    張狂的聲音在空氣中顯示不出一星半點的分量，在諾爾的心房上便猶如萬雷乍響。步步緊逼的語氣讓萬馬千軍也為之失色，不曾改變的威嚴如同海底火山的爆發，漫出一片灰暗的汪洋。
    已經走到軟梯附近的諾爾像是突然被抽走靈魂，愣愣地站住了。
    站在諾爾背後的路奇已經失去耐性，一個純熟的六式便來到卡庫的麵前，正要伸手把對方帶回，一下子散開的海水便將所有的衝動打回原形。不耐煩地回頭，眼睛裏映入的是諾爾那張爬滿慌張的臉。
    “快走……”聽不見諾爾的聲音，可是那被特意放大的口型還是清晰地印入腦海。下一秒，甲板上隻剩一灘苦澀如淚的海水。
    “喂，布魯諾，知道對方的來曆麼？”路奇抬頭，看著船頂飄飄忽忽移動著的綠光。
    “應該不是能力者。那個女生有操縱海水的能力，以及，她的淚水，會變成珍珠。路奇，你剛剛說的，是真的嗎……”牛角男從綠光中現身，慢騰騰地說著。
    聽到這個消息，一貫冷靜的男人變了變臉色，一個古老的傳說從腦海中蘇醒。
    水災濫，人無蹤。轉瞬憶，淚連珠。
    短短的十二個字既沒有前言也沒有後語，連一個入手的角度都難以找到。路奇對這些一閃而過的概念並沒有更加深入的了解。
    路奇重新回到船上，卡莉法已經開始泡紅茶，雄獅也已經取出釣魚竿準備選取今天的晚餐，大家對剛剛才發生的對話一無所知，還是像以前一樣，除了少了一個擁有安靜笑容的卡庫。
    不知是什麼時候，路奇肩上的黑貓已經跳下來，以一種孤傲的姿態往沙灘的另一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