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蘇醒
    不知何故，剛剛吵鬧不停的責罵聲突然間全部消失不見了，然而這對於葉宸來說也沒什麼區別。黑暗之中，他抱緊身體坐在角落裏，把頭深深的埋在雙腿間，以至於沒有人看到他那雙空洞的眼睛。四周感覺不到溫度的變化，但是他卻從心底泛起一片冰冷，幾乎要將他冰封。沒有任何人回來拯救他，沒有任何人回來溫暖他，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嗎？他本就是一個被全世界拋棄的孩子，可為什麼還要給他希望，讓他擁有那些曾經呢？難道隻是要讓他更加的痛苦嗎？
    賀蘭絕全副武裝來到葉宸的醫務室，高熱的溫度讓他的雙眼看起來有些迷茫。
    “他為什麼還不醒？”淩傲守在葉宸身邊已經幾天沒合過眼了，以至於還未痊愈的傷口又有些發炎，可還是沒有能把他勸走。
    葉宸身上的銀針已經全部取下去了，現在除了身體必須的營養維持和手臂的治療，他已經不需要任何醫療設備了。
    “他的身體已經沒事了。”
    “那為什麼……”
    賀蘭絕眯著眼看著淩傲，“你以為‘含笑’是什麼？你以為噩夢這麼容易醒來嗎？”裹緊楚泠希披在他身上的衣服，似乎是抵禦寒冷的感覺，“現在是宸他自己不願意醒過來，我也無能為力。”
    淩傲握緊葉宸的手，低頭不語。你為什麼不願意醒來，難道你不想睜開眼再看看我嗎？你就這麼狠心要拋棄一切嗎？
    衣服也抵擋不掉高燒的難過，賀蘭絕幹脆整個人窩在楚泠希懷裏，果然這樣舒服多了。看著淩傲頹廢的樣子，賀蘭絕難得有了猶豫的時候，“淩傲，值得嗎？你明明知道宸接近你是有目的的。”
    “嗬，”淩傲露出一絲諷笑，“誰和誰在一起是沒有目的的？小宸的目的隻是利用我，而我的目的卻是擁有他，難道我不是更可惡嗎？如果不是我逼他留下來，他也不會受到這麼大的傷害。不過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會放手，他隻能是我的，哪怕我會害死他。”
    賀蘭絕一直盯著淩傲，沒有任何表情，也沒有說什麼。楚泠希看著這兩位大神沉默對視心裏就發毛，他們要是真打起來他是應該幫誰好呢？唉，為什麼勞心勞力的總是他。
    “那就叫醒他吧。”賀蘭絕撐著椅子站起來，慢慢地走到葉宸身邊撩起他的頭發將手輕放在他的額頭上。“宸，逃避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我不知道你看到什麼，但是你不相信自己，為什麼還要否定我們？”
    收回手，靠在跟過來的楚泠希身上，賀蘭絕已經抵擋不住襲來的暈厥感了。“我累了，我們回去吧。”
    房間又恢複了安靜，淩傲緊握著葉宸的手靜靜地注視著他。第一次見到葉宸的時候，淩傲就被他眼中的空靈迷住了，從來沒動過情感的他並沒有抓住那轉瞬即逝的觸動，但他知道他必須留下這個人，哪怕是要折斷這人的羽翼。之後的一個月，他以為自己會厭倦，但是事實上他卻越陷越深，甚至到了無法自拔的地步，他不懂這是怎麼一回事，所以他決定離開一段時間，在他回來的時候他會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了。可是沒想到這一別差點就天人永隔。當他徘徊在生死之間的時候，他明白了一直困惑自己的到底是什麼，他努力的撐了過來，隻是為了能夠再抱抱葉宸，可惜這人卻又躺在了這裏……
    葉宸掙紮著睜開眼睛，隱約的白光刺痛了已經習慣黑暗的眼睛，他適應了好一會兒才能看清。房間同樣是並不明亮，但比起紅衣女人囚禁他的地牢和夢中無限的絕望又有著說不出的溫暖。他環顧四周，熟悉而又親切的擺設出現在他眼前，這裏是他當初逃出生天後到達的第一個充滿溫暖的地方。這麼說來絕少爺也應該在這裏才對啊。葉宸轉過頭來並沒有他所依賴的絕少爺，卻看到了絕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看著緊握著他的左手熟睡的男人，夢中淩傲摟著紅衣女走遠的畫麵又一次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他曾經以為失去卡卡失去糜音失去絕少爺是他最不能忍受的，可沒想到當這一切在一瞬間全部發生的時候，反倒是淩傲的背影讓他無法釋懷。葉宸想把手抽出來，但雙手根本沒有任何感知。他驚恐地試著抬起右手，同樣的無力感讓他嚇出了一身冷汗。這是怎麼了，為什麼他的手會變成這樣？難道他是廢了嗎？
    淩傲本就是淺眠，葉宸這邊少一有動靜他就醒過來了。他沒想到這一覺睡醒會有這麼大的驚喜，淩傲愣在那裏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宸，你醒啦！我不是在做夢吧？你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淩傲整理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腦海中現實和夢境不斷重合，葉宸已經分不清哪個才是真正的林高了。葉宸莫名地看著淩傲眼底隱藏不住的喜悅，瞬間收起恐懼的掙紮，又恢複了淩傲熟悉的平靜。“我的手怎麼了？”
    這個問題是葉宸害怕的，而淩傲同樣不敢麵對，你讓他怎麼告訴葉宸，他的手很有可能在也太不起來？
    “這……啊，我要去告訴他們，大家都在等著你醒過來。”
    能在槍林彈雨中殺出血路來的淩老大這一刻果斷的選擇了逃避……淩傲放開葉宸的手，滑著輪椅出來醫務室。看到淩傲這個樣子，葉宸突然想起了紅衣女說的“傲哥哥遭人暗算了”，看來是傷的不輕，可是他明明剛剛還看到淩傲摟著那女人走過去啊？
    “小宸！”
    司卿雲第一個跑進醫務室，衝到葉宸的床前，雙眼紅彤彤的，像是要哭出來，“太好了，太好了！小宸你終於醒了！你嚇死我們了。”
    “卿雲哥？”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一切又不一樣了？卿雲哥不是不要她了嗎？他真的睡了很久嗎？
    一大堆疑問一股腦湧進來堵塞了葉宸的思緒。這麼說來，那……
    葉宸向門口望去，強裝的淡定表情在這一刻有了鬆弛，“絕少爺！……”
    賀蘭絕帶著口罩靠在門邊，雙手插在口袋裏，濃濃的鼻音從口罩中傳出來，“雨茗，子妍，你們兩個給宸檢查一下。沒什麼事的話，雲你就把他抱上去，這裏太冷了。”又看了下身旁寸步不離的楚泠希，“你和洛子輝一會記得把淩傲搬上去。”
    上麵就是比陰暗的地下室舒服多了，要不是那些大型機器太占空間，他才不會把醫務室安排在底下呢。賀蘭絕隨手把喝不下的熱可可倒進卡卡的碗裏，悠閑地坐在一旁看著那群忙上忙下的搬東西，所以說有些時候生病也是件好事，當然就算他沒有生病，這些也不會麻煩到他的。
    “汪！”
    卡卡看到司卿雲抱著葉宸走上來，立刻丟下香甜的熱可可跑到主人身邊。
    “卡卡？”葉宸不敢置信地看著高興得圍著他繞圈圈的牧羊犬，“你居然沒事？我不是在做夢吧？”太好了！卡卡還活著！他的世界似乎右又變得美好了，卿雲哥沒有不要他，卡卡也還活著，連絕少爺都真實地坐在這裏，還有……淩傲他……
    葉宸想伸手摸摸卡卡毛絨絨的大腦袋，可惜雙手還是沒有如願的抬起來。
    看到葉宸眼底的失落，賀蘭絕放下手中的蘋果，“卡卡過來，宸現在還沒有力氣陪你玩。”
    “嗚……”卡卡低聳著腦袋又看了葉宸一會兒才聽話地回到賀蘭絕身邊。
    “你的手隻是暫時抬不起來，過兩天就會好的，別亂想。”賀蘭絕將剛剛熬好的粥端到司卿雲麵前，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看著司卿雲一口一口地將米粥喂進葉宸嘴裏，“你乖乖的把身體養好就好，其它的別擔心。相信我，過幾天你就又能彈鋼琴了。”
    杜雨茗推了推洛子妍，後者正一臉不解地研究著葉宸，“你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洛子妍皺著眉抓了抓頭發，“你們不覺得小宸有哪裏怪怪的嗎？”
    “啊，我從剛剛就想問了，”楚泠希伸手把賀蘭絕抱在懷裏，“葉宸，你的眼睛怎麼變成黑色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