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個冗長的夢境，沉浸在其中，竟恍然有種就此不願醒來的感覺。身體在半夢半醒間依舊感覺得到鑽心疼痛，那般犀利的痛楚，叫囂著在血液裏四處流竄，試圖將他從沉睡的狀態中拉扯出來。
    真痛……
    卻還是敵不過心底空洞的恐慌……
    那裏裂了口子，灌了風，再無法愈合。太多的傷，隻會換來麻木，可這些抹不去的傷疤還是決絕占據，就像那些生命中留下的印記。
    所有的往事在腦海裏一一重現，有美好，有歡喜，有溫馨，最後卻都定格在母親為救他掉下懸崖那個畫麵。
    那般恍若如夢，他都不願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且他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個將他母親打下懸崖的白衣男子，與天地盟的白護法有著一模一樣的容貌。
    這個世間沒有誰對誰的好是無緣由的，喜歡、愧疚抑或利用。。。。。。
    孟爾覺得小白初次見他便對他百依百順，不可能是因為喜歡，那隻能是愧疚和利用了。或許他在為自己曾經對他母子下過毒手，而感到愧疚？即使是這樣，孟爾也不是太恨白哥哥，他知道小白是得了誰的命令才會這麼做，所以他隻痛恨兩個人，一個是天地笑，一個——便是自己。
    天地笑對他的“好”，那是真真正正的利用了。孟爾卻也恨自己竟認賊作“哥”，還幫著他差點弑父和殺了“天哥哥”。
    在孟爾身上真真正正地驗證那句古語“禍不單行”。
    父親為了江湖道義，舍去他們母子性命去救那些陌生的江湖人；他又眼睜睜地看著母親為了保護他，掉下萬丈懸崖；他本隨母親而去，結果醒來竟丟失了之前的記憶，從此認賊做“哥”；他被人利用的那般徹底，卻一直自欺欺人地不願相信。。。。。。如今，一切傷口都揭露開來，再撒上了鹽，那種萬蟻噬心的滋味，教他該如何承受？
    孟爾想，他有那麼多次機會和那麼多理由該死，可為什麼老天爺偏偏就不讓他如願以償呢？還是說他不得不完成活下去的目的？
    殺母之仇不共戴天！既然這樣，那他注定是要那人血債血還的！
    孟爾睜開眼睛，便看到天地笑滿眼擔憂和心疼地定定望著他，眼神那般炙熱像是要將他望進靈魂裏。孟爾心裏冷笑，要是之前，他定會萬分感動和歡喜，如今隻覺得一切都虛偽，都殘忍。
    “灰兒，醒了？”一樣的稱呼一樣的笑臉，就像之前每次他初方醒時，屬於這個人特有的招呼。仿若一切都未曾改變，他隻是睡了一覺醒來，而已。
    可是孟爾望著眼前之人，他熟悉的眉眼，他熟悉的笑顏，他熟悉的說話語氣。。。。。。這些他曾經那麼深深迷戀過的，如今隻覺得一切都恍若隔世。
    天地笑見孟爾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他，便習慣性地伸手去揉孟爾的頭，可是，在他的手剛要觸到孟爾的額頭時，孟爾貌似不經意一撇頭，眼裏瞬間滑過厭惡，轉瞬即逝。
    即便如此，天地笑還是看到了，心裏倏然一痛。
    下一刻，他的手便被孟爾抓住了。孟爾搖著他的手，對他笑靨如花：“天哥哥，灰兒餓了。”語氣是他熟悉的討好和撒嬌，還嘟著嘴摸摸肚子，憨厚的可愛。
    天地笑自認為剛才是自己看錯了，他暗暗對自己說，定是自己疑神疑鬼看錯了，定是看錯了！這樣想著，似乎心情也好了起來。
    “那灰兒在這等著，天哥哥去幫你拿吃的。”天地笑高興得竟忘了這種拿吃的小事完全可以遣下人去，而他自己卻親自去廚房裏拿早已準備好的食物。
    待天地笑的身影從眼前消失，孟爾臉色一下子沉了下去，完全沒有剛才的巧笑兮兮。他麵無表情地從床上下來，赤腳踩在冷冰冰的地上，毫無知覺，就算看到銅鏡裏自己滿頭的銀絲，也是連眉毛都未曾牽動一分。
    隻為複仇而活的人，這些又算得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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