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
    爺爺緩緩伸出手，輕輕摩挲著我的臉，爺爺的手粗糙的好像是幹枯了的樹皮，摸在臉上，有一種悉悉索索刺痛的疼，可我卻看見爺爺聚集著皺紋的眼角，還殘留著來不及風幹的眼淚。
    我想問，爺爺，你為什麼在哭？
    可我卻扭過了頭，當做沒有看到，這或許就是男人之間的默契。
    ——
    ——
    20歲生日那天，父母請來了一個偏遠小鎮上遠近聞名的瞎子給我算命。
    我依然記得很清楚，那是個右腿有點瘸拐瘦小個子的男人，穿著一件皺皺的土黃格子舊西裝，梳著七八十年代比較常見的那種四六分發型，我不太敢看他的眼睛，我想可能是因為那個時候擁有一切的我，不能夠想象失去眼睛，看不到這樣美好世界的痛苦。
    可好奇的我還是躲在父親的身後，偷偷瞥了一眼，還好並不是像我想象的那樣眼睛缺了一整塊那樣的恐怖，相反地，他隻是有點不自然的閉著眼，讓我不禁又產生些許懷疑，是不是其實他根本就沒有瞎，根本就是裝瞎閉著眼騙錢。
    可很快，站在瞎子身邊的母親，就招招手讓我過去。
    我依舊有些害怕這個陌生且看上去有些邋遢的小男人，於是我抱著父親的手臂慢慢靠近，就好象試探著有沒有陷阱的野獸一樣，是的，我總是這樣敏感，小心翼翼的提防著，生怕有任何事物會害得我失去現在所擁有的。
    “沒事的，去吧。”距離瞎子還有差不多一米的地方，父親笑著拍了拍我的腦袋，我抬起頭，看著父親，父親臉上的笑讓我安心，我總是信任父親的，於是我也朝著父親笑笑，放開父親的手，終於在瞎子對麵坐了下來。
    在媽媽的示意下，我伸出右手，然後瞎子用他那像樹枝一樣幹枯的手慢慢抓住我的手腕，那感覺現在想起來依舊讓我渾身發毛，就像是你一個人在漆黑的森林裏小心翼翼摸索的時候，手邊突然觸摸到一樣冰涼而粗糙的東西一樣，差點沒有把我的心髒嚇得停止。
    我想我可能隻是不習慣陌生人的觸摸，我摒住呼吸，一動不動緊張盯著瞎子的眼睛看，似乎想要看出那雙眼睛究竟是不是真的瞎了一樣。
    屋子裏安靜的像是所有人都突然睡著了一樣，門外麵強烈的大太陽照的地麵亮白亮白的，晃得人睜不開眼睛，十一月份裏本來不應該有這麼燦爛的太陽。
    好一會之後，我終於放棄，相信瞎子也許真的是瞎子，於是把視線移了開來，投向瞎子的身後那片水泥地，反射著的強烈太陽光，我眯了眯眼，突然覺得一陣惡心感覺湧上心頭。
    這白晃晃的太陽光，讓我發昏。
    “恭喜恭喜！”瞎子卻突然叫了起來，手腕上不舒服的壓迫感消失，我條件反射一樣立刻把手收回來，恨不得立刻衝到廚房去洗幹淨。
    父親母親周圍的人卻露著同樣欣喜的表情，等待著瞎子恭喜後麵的好消息。
    我看見瞎子摸著桌子站起來，緩緩轉向父母所在的方向，當然這也讓我再一次懷疑他是不是真的瞎子，帶著似乎也一樣在為我高興的笑容。
    “恭喜先生，夫人，令千金高壽，高壽啊，”瞎子說著作出越發激動的表情，然後我注意到父母臉上的表情變得越發迫切，“先生，這話怎麼說？”
    瞎子繼續用手摸著桌子稍稍往前走一點點，然後撤回手，兩手在胸前作了個揖，“先生，太太，恭喜，令千金長命百歲！”
    接下去，父母親臉上的激動在我看來變得有些誇張，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活到一百歲的。可我卻啃著蘋果悶悶不樂，為什麼一定要找個人來告訴你，你會在什麼時候死去。至少如果我一定得知道的話，我更希望是從自己這裏。
    哥哥在門廊處找到我，在我身邊蹲下來，羨慕而玩笑的拍了拍我的腦袋，“恭喜你啊，能活100歲呢。”哥哥20歲的時候也給這個瞎子算過，瞎子說了，哥哥能活到80歲，也不短了，可比我少20年。
    我回過頭，狠狠瞪了哥哥一眼，氣呼呼站起來，“誰要活那麼長！我又不是老妖精！”
    我依然記得那個時候，身後哥哥被逗得嗬嗬笑的聲音。
    可我卻在那天吹蠟燭的時候，偷偷許了一個願望，一個隻有上帝和我知道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