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淺草篇.侯硐神社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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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棟房子都在劇烈搖晃,而房子底下傳來的哀鳴仍不斷地震動著淺草的耳膜,來不及思考聲響究竟是從哪裏發出,淺草改成臥躺的姿勢,使勁地在塌塌米上攀爬,好不容易到達下一樓的樓梯口,淺草顧不得危險,跨步跑下樓梯。
幸好希太和念念剛剛跟著深花出去了,淺草不禁這麼想,跌跌撞撞地跑到餐桌區時還不忘環顧四周,確認店裏除了他沒有別的生物,而在淺草的視線對上櫃台的瞬間,他捕捉到了無法視而不見的東西。
那台老式的轉盤電話,黑色的機身散發出一種蠱惑的氛圍,靜靜地躺在隨著地麵搖晃不已的櫃台桌上,而話筒似乎被震落了下來,脫離了本來擺放的位置,無助地被櫃台桌撞擊著。
有一剎那,淺草甚至忘記自己身在一處隨時有危險的建築裏,最該考慮的是先遠離這棟房子,他隻是極力穩住身子,衝到櫃台旁把電話抬著就跑。
一些掛在牆壁上的畫框和裝飾品開始掉落,淺草體內的腎上腺素恐怕在此時都發揮到極致,他三步並作兩步地飛快閃過往身上砸的物品,安全地抵達大門外。
然後,世界靜止了。
淺草困惑地看著矗立在眼前沒有絲毫動靜的房子,再看看腳下安穩如常的柏油路,剛剛緊張害怕時流下的汗水滴到了路麵上,變成一抹濃灰。淺草眨眨眼睛,以為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然而,那抹濃黑逐漸罩住了他,連同他淺淺的影子都吞噬殆盡。
淺草忍不住抬頭望著天空,發現這不是幻覺,有一大片不懷好意的烏雲就在他的頭頂上,彷佛正露出猙獰勝利的笑容。
“要下雨了嗎?”淺草空出一隻手反掌朝上,掌心卻沒感受到濕意,他擔心剛剛不知去向的深花,跟出去的那兩隻貓,還有不知道有沒有受到地震波及的深樹。
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淺草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抬了那台電話就跑出來了。他皺著眉笑,想深花要是知道了肯定要嘲笑他,什麼值錢的東西不拿竟然拿了根本不能用的電話。他低頭看著抱在懷裏的老式電話,“這是叔叔留下來的,一定有留著的理由吧。”
在淺草幼時的印象中,這台電話一直都是深花深樹的爸爸在使用的。那個人總是利落地拿起話筒,溫柔地對著話筒輕聲說話,猶如對一個戀慕的情人甜言蜜語,就像是在對深花深樹的媽媽說話一樣……
對誰……說話?深花的媽媽……
淺草的額前疼痛了起來。在深花他們的媽媽離開侯硐之前,曾經對他說了什麼話?
朦朧的記憶朦朧的畫麵是籠罩在侯硐深山的濃霧,現在好似有個人正企圖吹散這片霧,好讓那時的淺草能夠好好聽明白,深花的媽媽究竟想跟他說什麼。
淺草的手指下意識地觸摸電話機身,因而他注意到一直垂放在他身側的話筒還沒掛回原本的位置,然而就在淺草拿起話筒的同時,一股微弱的聲音從話筒中傳來。
淺草瞪大眼睛,非常希望是自己聽錯了。他不安地等了一會兒,聲音卻沒有再出現,似喑啞者失聲前最後一口聲音,虛弱地寂靜了。
好安靜。就像那一天,安靜得連風聲都啞了的介壽橋上,深花的媽媽提著行李箱,輕輕地摸著他的頭,以一種憐憫的神態望著他,對他說。
“踏不到第一百階的孩子,最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