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夜色”的時候天空已經下起了飄飄灑灑的雨夾雪，迎麵襲來一股股的冷風，我扶著莫寧鳶，攏緊她的圍脖，一步步向學校的方向走過去。
    雖然夜已經很深了，但在這個節日裏路上依然還有很多行人，惡劣的天氣對於他們來說構不成任何威脅。
    看著意興闌珊的人們，我突然有一種暖暖的感覺，恍忽著心神，緊了緊扶著莫寧鳶肩的手。
    “路佳佳，你是不是還沒有送我生日禮物？”恍惚間我聽到莫寧鳶在說。
    “呃，這個，”我側過頭看著在冷夜裏略顯無力的小臉有些心虛的說道，“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要不你告訴我你喜歡什麼，隻要在我的能力範圍內我一定給你。”出於一種本能我不忍心讓她失望。
    “真的嗎？讓我想想啊，我得好好的想想。”莫寧鳶仰起臉認真的說道。
    “你可以回去再想的。”又一股冷風襲來，我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我知道我想要什麼了。”莫寧鳶突然的喊聲嚇了我一跳。
    “說吧！”回過神我依舊是那種淡淡的語氣。
    “路佳佳，是你說的哦，隻要在你的能力之內你都會答應我的，對不對？”像是不放心我的話，莫寧鳶似是在求證。
    “嗯！”我答道。
    “我不要你的什麼禮物，那個太俗了，你能不能答應我兩個要求？”
    “妖孽，好好的禮物不要，你又有什麼鬼點子？”我有點小小的不滿了，誰知道她又要如何整我了。
    “切，是你說的你會答應我的，你說話不算數，今天我是壽星我最大，我不幹了。”軟的不行莫寧鳶居然開始撒潑了。
    說實話，我並不怕莫寧鳶真的想出什麼壞點子來整我，但是我卻害怕她的撒嬌，真的讓人受不了。
    “好好好，你說，我都答應你。”我無奈道。
    “這才乖嘛，你聽著，第一，以後你要經常笑，而且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一定要笑，不準對我垮著臉；第二，我以後不叫你路佳佳了，我要叫你親愛的。”莫寧鳶一字一頓的說道，這表情讓人有點懷疑她是不是有種視死如歸的感覺。
    隻是，這兩個要求對別人來說尚且簡單，對我……
    “路佳佳，你又在神遊太虛了。”我承認我又恍惚了，莫寧鳶不滿的推開我。
    “好好，我答應你。”眼看她失去我的支撐就快栽倒在地我趕緊扶住她。
    “這可是你說的哦，親愛的。”充滿得意的表情讓我發現，莫寧鳶其實隻是一個小孩，一個需要人疼需要人愛的小孩。
    我知道那時的我對莫寧鳶是不具備免疫力的，直到後來，聽著那一聲聲“親愛的”我的心裏都忍不住打抖，隻是倘若我知道這一聲聲“親愛的”換來的是生命的代價的話，我絕不會在她18歲最美好的年齡給她這樣一個承諾，一個讓她認為我可以疼她一輩子的承諾，一個讓她把所有對生命的希望都寄予我的承諾。
    “嗯”，我淺淺的應著。
    “親愛的，我給你講個故事。”似是箭鋒一轉，莫寧鳶充滿得意的表情一下子陷入了哀傷。
    “好，我聽著。”我知道莫寧鳶是個有故事的人，縱使她平時活得挺開心挺樂觀的，但是，我明白她心裏有一道傷，一道無人敢觸及的傷。
    隻是，今天，在她18歲的今天，她要選擇告訴我了嗎？
    “我的家鄉在距D市不到4個小時車程之外的F市，兩年前發生了一場罕見的災難，在這場災難中，整個F市的人死的死傷的傷。在這一場災難中很多人失去了原本可以美好的一切。”莫寧鳶的聲音有點打顫。
    關於F市的那場大災難我是知道的，F市位於中國西部地區，每年的雨量都很大，隻是兩年前的那場洪災幾乎將整座城市毀滅。
    而這場在夜晚突如其來的洪災幾乎將整個城市淹沒，學校、醫院、商店、娛樂場所等等所有的地方幾乎都被洗遍，在這場洪災中受災最嚴重的就是學校住宿的學生們，有些學生是在睡夢中就告別了自己的親人、朋友、、、新聞上的報道已經讓人忍不住掉淚，我真的沒有想到莫寧鳶會對我說起這件事，我的心裏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那時候我住在學校學生宿舍的二樓，洪水像猛獸一樣席卷了整個學生宿舍，我是被我們宿舍的阿嬌拖著爬上最頂樓的，在上到樓頂的時候阿嬌說‘小寧，宿舍還有其他人，我得去看看。’說完之後她不顧我的反對又跑下去了，隻是這一次她再沒有回來。”穩住莫寧鳶的肩膀，我能感覺到她的恐懼和心痛。
    “你知道嗎？和我一起站在樓頂的二十幾個同學親眼看到了洪水席卷著那些睡熟的同學向很遠的地方衝去，他們就像一葉浮萍隨著水流永遠的飄向了遠方，再也沒能回來。親愛的，在那之前，我隻是一個不學無術的小混混，抽煙、喝酒、甚至吸毒我都做過。在班上沒有一個人喜歡我，我學習差，和同學們關係不好，班上的老師也很討厭我，隻有阿嬌，無論什麼時候她總是站在我身邊。她人很善良、學習成績也很好，對人很溫和，如果不是我的自私，她一定可以留在這個世上，她曾經告訴我說她想考到北京去，想在那裏讀大學……”說到這裏，莫寧鳶早已泣不成聲。
    我一直都認為莫寧鳶是個有故事的人，隻是沒想到她的故事讓我不僅動了惻隱之心，更讓我的心沒來由的一陣鈍痛。
    “我們二十幾個同學在樓頂呆了二十多個小時才被解救，從樓頂下來後我就生病住院了，當我病好出院後才發現，阿嬌和那些一同遇害的同學被集體埋到了學校後麵的一座小山上，由於很多屍體被衝刷得辨不出人的樣子，所以政府就將找到的屍體集中埋在一起，取名‘萬人坑’，而我們的學校也在這一次災難中失去了原形。
    學校不在了，曾經的好友也不在了，我曾一度失去了對生活的信心。親愛的，你說像我這樣的人渣活在這個世上有什麼用？當我決定結束自己的生命時，我想起阿嬌的理想來，為了阿嬌，為了自己，我改掉了那些爛習慣，轉了學，最後終於考上了N大，雖然隻是個不入流的專科學校，但我已經很高興了。
    來到這裏，我曾經也很茫然，但是，自從遇見了你我又找到了繼續生活的勇氣和信心。”說到這裏我是被莫寧鳶弄糊塗了，既然決定重新開始，為什麼又要繼續頹廢下去呢？還有，遇見我？
    抬頭看看愈發清冷的街道，低頭看看腕表，已經是淩晨2點過了，再回學校是不可能的了，我們現在已經走到了“K歌之路”和“好吃一條街”交彙處的一個小廣場，叫做“學子廣場”，目光所到之處是一片冷清。
    “妖孽，今晚我們不回學校了，去住賓館吧。”我知道在這個廣場附近有很多專為學生而設的賓館，價錢很便宜，隻是沒去過尚且不知道價格，但是，為了朋友，這點錢算什麼，在心裏自嘲著，我對莫寧鳶說道。
    不待她的回答我徑自扶著她向自己的目的地走去，我知道這個時候的她是需要一點時間來平複她的心情的。
    “親愛的，你知道嗎？軍訓的時候我第一次見到你就覺得你是個很冷的人，你對所有人所有事都表現得不在乎不關心，可是竟然在篝火晚會上為那些教官掉淚，當時我就在想，要是能有個人為我掉眼淚多好；篝火晚會後我看到你一個人獨自離開就忍不住去找你，可是去才發現你睡著了，於是我對你說“我好喜歡你的微笑”；後來，我又在班委選舉會上看到你對程倩笑，那時候我就想要是那微笑屬於我該多好，所以，我總是忍不住去逗你，忍不住叫你。”莫寧鳶仰起她的小臉帶著純真的表情說道。
    我說怪不得剛來這個學校的時候怎麼有那麼多怪異的感覺，原來莫寧鳶於我，早就存在於我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