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從希澤家的宅子裏出來時，蓬亂的馬尾被希澤的母親編成了兩個漂亮的辮子，身上洗舊了的棉布裙子換成了漂亮光滑如絲綢般的碎花洋裙。那一天陽光很柔和，我的臉上卻如被火燒般的灼熱。希澤被母親趕出來陪我回家，從希澤母親的口中我知道看起來和我一般大的希澤其實大我兩歲。希澤並沒有如他答應母親那般將我送回家，他隻是瞪著我走了一會兒就一個人跑到湖邊去了，他警告我不要跟上去，可是我還是在他走了一會兒後就跟了上去。
    那天是我第一次打架，為了希澤打架。缺少暮洋保護的我原來也可以那樣強悍。
    希澤又開始坐在湖邊發呆。他也許更喜歡呆在家裏看書，隻是母親希望他可以多接觸些朋友，所以每天他都會出來一會兒。一般他會在傍晚時出來，可是因為我的關係，他在下午時就跑到了湖邊。這個時節的下午，村裏的男孩子大多喜歡在湖裏洗澡，他們光著上身穿著短褲在湖裏玩耍。希澤皺著眉頭看著這群孩子，他的臉上又露出那種鄙夷的神情。他直直地盯著那些男孩子看，他們笑得越開心，希澤的眉頭便皺的越緊。
    突然，一個男孩開始朝著希澤潑水，被水淋濕的希澤僵在那裏，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其他的孩子看到一臉呆滯的希澤，哄笑著一齊向希澤潑起水來。回過神來的希澤就像一頭憤怒的獅子一樣朝他們撲過去，他的表情陰沉的可怕，他明亮的眼睛迸發出灼人的火焰。
    “你竟然敢打我，來，大家一起打他。”
    “對，打死他，我一看到他瞪著我我就不舒服。”……
    瘦弱的希澤被他們摁倒在湖水裏，他精致的臉在水裏扭曲了形狀，希澤拚命的掙紮著。那樣無助脆弱的希澤讓我心痛，我發了瘋般的衝到希澤的身邊，張牙舞爪著，對著摁著希澤的手狠狠的咬下去，有人在使勁揪著我的辮子，我卻絲毫沒有感覺到痛，他們將我的頭摁到水裏，湖水粗暴的襲進我的鼻子裏，口腔裏，我感到自己快要窒息了，可是雙腿還是不要命的掙紮著。我的頭腦中一片空白，窒息的絕望在體內蔓延開來。
    有幾個大人發現了扭成一團的我們，趕忙跑上來拉開了那群孩子。我和希澤被抱上了岸，兩個人幾乎虛脫了般喘著氣，希澤精致的臉上一片死灰，他的頭無力的低著，長長的睫毛上不時滴落極其細小的水珠。他的眼睛緊閉著，頭發濕漉漉的貼在頭上。那樣的希澤，安靜的，平和的希澤讓年幼的我手足無措。
    “你們一群男孩子怎麼能打傾予一個女孩子，要被你們爸爸媽媽知道非打爛你們的皮不可。去，去和傾予道歉。”
    “憑什麼？是她先衝上來的，跟狗似的，一上來就咬人，叔叔你看，我的手被她咬成什麼樣了。”
    “就是，那個小子也是，沒事總瞪著人，我們隻是潑了點水而已，他就跟瘋子一樣撲了上來。”
    “但還是你們先欺負人家的吧，傾予是女孩子，又比你們小，你看，她頭發被你們揪成那樣，臉也劃傷了，要被暮洋和她媽媽知道，非跟你們拚命不可。”……
    當暮洋跑過來時，希澤已經走了，他一直沒有說話，走得時候看了我一眼，眼神冰冷的，他一個人渾身濕透的朝著回家的方向走，我沒有跟上去。我傻傻的呆愣在湖邊，腳底沉重的抬不起來，渾身都沒有了力氣。暮洋來的時候，我正盯著希澤離去的方向發呆，暮洋一把將我抱在懷裏，他溫熱的氣息瞬間包裹住我。我可以感到暮洋強勁的心跳，他的臉上滿是擔憂的神色，他的眼底，滿滿的都是心痛。
    “你怎麼可以打架，傾予，你知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聽到你和一群男孩子打架，我還不相信，可是，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走，趕緊回家，媽媽都快擔心死了。”
    我忽然仰起頭衝著暮洋笑，我不知道為什麼想笑，其實我不喜歡打架，不喜歡被人摁在水裏麵，更不喜歡那種窒息般的絕望。可是希澤，隻要看到希澤，所有的一切都變得不那麼可怕了。
    “暮洋，我很厲害的，他們的手都被我咬破了，嘿嘿，暮洋，以後我也可以保護你了。”
    “傻不傻，都被打成這樣了還笑。”
    暮洋笑起來，他看向我的辮子和衣服，笑容突然僵硬在臉上。
    “誰幫你編的辮子，這裙子是誰的？”
    他的聲音很輕，他輕輕撫摸著我臉上的劃痕。
    “希澤的媽媽給我的，她讓我多陪希澤玩，她對我很好。”
    “既然阿姨對你這麼好，你跟人家說謝謝了沒有。”
    “嗯，說了。”
    “好，沒事了，傾予，我們回家吧。我一定會好好教訓那群打了我們傾予的男孩子。”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