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發生的事情太多，墨炎還來不及阻止。
    懸崖峭壁，深的瞧不見底，便是丟一顆石頭也聽不見回響的。後來他的心腹帶著人跟上來，就瞧見趴在懸崖邊失魂落魄的主子，忍不住大著膽子叫，“主子……”
    墨炎回頭，紅著眼瞪他，“給我找！把人找回來！”
    屬下領了命，開始帶著人四處搜查。教主是下了死命令，“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找回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可是畢竟懸崖峭壁深不可測，從這麼高的地方跌下去，隻怕是連屍首也沒有了。
    隻是這話，他卻不敢說，隻得硬著頭皮找。
    自打那日之後，整個魔岩島便是變了天，玉姑娘一手提攜的勢力人人人心惶惶，深怕殃及自己。都來墨炎跟前表忠心，墨炎坐在貂皮軟椅上，斜著眼睛瞧著一群群人，嘴角噙著冷笑。
    他把玩著手裏的白玉酒杯，酒杯裏放著烈酒，火辣辣的，澀澀的，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如此說，你倒也是忠心的很。”他裂開嘴露出燦爛地笑，“我也是個明事理的人，該獎得獎，該罰的嘛自然還是一份都不能少。”
    那人先聽他口氣，心下還沒來得及放鬆，又聽他接下來的話，當即嚇得腿軟，跪在地上不住磕頭，“教主，教主小的知錯了……”
    墨炎半眯著那雙如鷹地眼，咬著牙開口，“當初抓無邪的人，你也有一份是麼。”
    話剛落，他突然伸手，原本還跪在地上的人突然就朝著後麵飛了去，直接釘在了身後的牆上。他的喉嚨間，卡著那白玉的酒杯。
    隻見墨炎淡淡開口，嘖嘖歎息“可惜了，這麼好的白玉酒杯。”
    其他的人，早就嚇得癱軟在了地上。
    唯獨還有一人站著，睜著那雙大大地充滿恨意地眼睛看他。一張圓圓的臉此刻半邊高腫著，瞧著倒是有些可笑。
    她紅著眼，咬著牙，“要殺要剮，隨你來，姑奶奶我還怕你不成。”
    墨炎回頭望著怒目圓瞪的蓉兒，笑的倒是一臉燦爛，“你以為我會那麼容易讓你死？讓你痛快的死了，我豈不是不痛快。”
    蓉兒一聽這話，瞪眼罵道，“臭小子，自打出來混，姑奶奶還沒有怕過誰呢？我隻恨當初姑娘太心軟，居然留了你一條活路，給了你這忘恩負義的家夥機會……”
    話還未說完，卻被人一巴掌閃向了另一邊，嘴邊流出一絲血跡，她卻笑得厲害。
    墨炎卻聽出她話裏還有別的意思，忍不住問，“你這話什麼意思？”
    蓉兒卻不回答他，而隻是咯咯笑，笑得人隻發毛。
    墨炎走到她麵前，居高臨下的望著她，而後他彎腰，捏著蓉兒的下顎，冷冷開口，“你那話是什麼意思，索性當初我大難不死，怎麼就成了她還有恩於我了。”
    蓉兒聽了這話，輕哼一聲，“在那之前，你早就該死過一次。你還記得那次姑娘受傷險些喪命？那原本是為你擋的災！你的命都是姑娘給你的，便是她叫你死，也該是你還她的！卻不想你居然將她給逼死了！你這畜生！呸！”
    說著她抬頭，朝著墨炎臉上狠狠吐了一唾沫。
    其他人已衝上來，拉住了發狂的蓉兒。墨炎卻呆愣在當場毫無反應。蓉兒卻哈哈大笑，“小畜生，你以為你那爹能是多好的人，他卑鄙無恥，是連自己的兒子也要利用的。當初他便是用你逼迫老夫人，他用盡手段，殺人如麻，一生隻為自己。便是你這兒子在他眼裏，也不過就是一顆棋子……”
    孫清進來的時候墨炎還是保持著坐在案前的那個姿勢。他忍不住走上前，喚醒自己的主子。
    “怎麼，找著了嗎？”墨炎問。
    孫清搖搖頭。
    墨炎雙眸突然黯淡，他低著頭，仿佛在思考什麼，而後突然抬起頭望著自己的心腹問，“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孫清低著頭回答，“主子這麼做都是為了整個魔教。”
    墨炎搖頭苦笑，“可是到頭來我得到了什麼？到現在我才發現，我錯了，而且錯的離譜。”
    孫清抬頭，望著他，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墨炎起身朝外走，他說，“我錯過了玉沁，好不容易遇上另一個，可是卻也錯過了。”
    如若當初不為了一己私心將無邪帶出寺廟跟著自己回魔教，那麼無邪也就不會遇上這些事。若是不如此，便能不相離。如若當初自己能夠小心翼翼……如果……
    太多太多，還不過是因為放不下這權勢地位。
    左右說來，還是他墨炎太自私了。
    孫清望著自己主子消失的背影，忍不住搖頭歎息。
    他派人沿著山穀裏搜了七天七夜，可是非但沒有找著人影，連個鬼影也沒有。
    玉沁和無邪兩個人好比從人間蒸發了。
    有人說，也許是被山穀裏的野狼叼走了，屍骨也沒有剩下。
    還有人說，隻怕是山穀裏的妖魔鬼怪將兩人收了去。
    ……
    很多很多，可是卻都沒有得到他最想得到的那一個。
    墨炎也知道無邪和玉沁能找回來的希望微乎其微，恐怕是連一點機會也沒有了。可是他不斷對自己催眠，就像是換了一個人。原本是那麼不羈的人，現在卻信奉起了佛教，整日往佛堂裏磚。隻盼能夠祈求佛祖顯靈，還他一個精靈古怪的小和尚來。
    老夫人仿佛對近日莊裏的事情全不了解，墨炎也封住了莊裏人的口，此事對於老夫人也隻字不提。可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做娘的也最了解兒女的心。
    這天墨炎起來，照常打算去佛堂轉一轉，卻突然被人衝衝忙忙撞了個滿懷。來人抬臉看清是他，一臉驚慌地開口，“主子，主子不好了。”
    墨炎忍不住皺著眉問，“什麼事，慌慌張張的。”
    來人突然張嘴大哭，“夫人……夫人她去了……”
    墨炎一聽這話，臉色大變，三步並作兩步朝後院走。身後的仆從跟上來彙報，“我早上去叫夫人起床，叫了半天卻不見回應，忍不住伸手去探……”
    墨炎走進後院，一排人跪在門前，大氣也不敢出。
    常伺候夫人的丫鬟站在門前，瞧見他嚇得腿軟跪在了地上，哭得厲害，說話也不利索。
    教主喜怒無常，隻怕是一個不高興的遷怒，他們這些底下人就能丟了性命。
    “昨兒老夫人睡得時候還好好地，我伺候她睡下前她還跟我說了很多事……”伺候夫人的丫鬟跪在他麵前，膽顫心驚開口，“隻是……”
    “隻是什麼？”坐在高堂之上的他，黑著張俊臉，一臉風雨欲來。
    那丫鬟吞吞口水，“前兒老夫人去了祭堂，忍不住落淚，嘴裏不住說著‘罪孽啊罪孽’……”
    半夜突然起了風，半掩的窗戶被吹得咯吱咯吱響，孫清進來的時候忍不住上前關了窗，回頭瞧見自己主子端著一副畫像出神忍不住道，“教主……”
    墨炎抬頭望著他，問，“有消息了嗎？”
    孫清搖搖頭，“還是沒有。”
    墨炎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搖頭道，“隻怕是天意啊……”
    說著收了畫卷朝外走，孫清默默跟在他身後，卻被他喝止住。
    “我想靜一靜。”他口氣啞啞的，摸樣也憔悴的叫人不忍。
    教主的變化很大，連丫鬟們也忍不住私下議論，“教主這是怎麼了，莫非口味也大變？”
    他家主子向來不拘禮法，口味自也是非常人可比，近日突然喜上了男風，莊裏也突然多了很多光著頭，眉目清秀的少年。連丫鬟們也不知道這些少年怎麼都是光頭，有好事者聚在一起，說起這事兒，忍不住拍著腦門兒恍然大悟，“還記得蓉兒姑娘當初跟著的那個光頭小和尚麼？”
    於是一群人當即明了，點著頭道，“是了，原來如此。”
    話剛說完，眾人突然覺得背後起了一陣涼氣，回頭就看見教主冷著張臉站在身後，嚇得跪在地上全身哆嗦。
    後來那些嚼舌根的人一夜之間就不見了，此後魔教內關於教主特殊的癖好再也沒有人說起過。隻是此後再來了少年，麵對被要求梯度這件事非常不解，有膽大的仗著恃寵而驕憋著嘴耍脾氣，“不要，人家才不要剃光頭。”
    卻見一向喜笑顏開的教主大人突然黑了臉，朝著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冷笑道，“既然是替身，哪兒還能有選擇的權利。”
    剛來的少年還是第一次看教主大人發火，不知所措地睜著那雙大大地眼睛，眼裏也染上了水汽。墨炎瞧著忍不住歎了口氣，“出去吧。”
    這麼些日子過去，他也早就死了心，知道無邪能活著隻怕是奇跡了。此後再找情人，總忍不住照著那人的模子去。
    可是替身終究是替身，即便如此還是遺補不了心裏的那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