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環月篇 第十四章 孔雀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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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連家三少爺在自己的房間裏一麵核對帳目,一麵聽著年輕管家瑣碎的報告,忽然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猛地把快要埋進帳本裏的頭抬了起來,頂著那張萬年不變的假臉看向張邪。
“說起來,那位叔父推薦來給孩子們做老師的辛先生今日也該到了吧?”
“孩子們”說的是行話,指的自然是翠竹軒的“商品”了。
聽了自家少爺的問話,管家立馬一板一眼的答道:“回少爺,若是不出意外,中午便該到了,先生的意思是先來這邊跟少爺打了招呼,再去翠竹軒看孩子們。”
“這位辛先生在行內評價頗高,我卻還沒見過,聽說你們兩人的母親是金蘭姐妹,張邪,你對此人有何看法?”
說到張邪的父母,其父是南嶺連家的大管家,一輩子忠心耿耿的服侍在連家老爺子身邊,雖在南嶺也算是小有名望,卻著實是個無趣的男人,唯一能讓人談起的,想來便是他那曾名動四方的老婆了。
大約二十年前,連環月的父親剛剛從其父手中接管連家產業,便從天下各地搜羅出五名才貌雙全又獨樹一幟的絕色美女,她們日夜同場表演歌舞,一時聲名大噪,“蘭淑五絕”的名號從此在行內無人不知。
後來這五人相繼找到了歸宿,各自相夫教子,彼此之間卻從未斷了聯係。
而張邪的母親,便是“蘭淑五絕”中歌聲最動聽的女子,說到她的金蘭姐妹,便是“蘭淑五絕”中唯一的胡人舞姬——辛夕夕了。
而此次為翠竹軒擔任導師的,便是辛夕夕唯一的兒子,號稱“孔雀公子”的辛雪夜。
“小時候的確經常一起玩,不過長大後便不常見麵了。”張邪頓了頓,複答道:“論起相貌才情,他是不輸其母分毫的,不過這人的性格……我實在喜歡不起來。”
連環月看自己的管家一本正經的皺起眉頭,心下不由好奇起來。
張邪性格內斂,幾乎從不會把對人的喜惡表現在臉上,然而看他此刻的樣子,似乎隻要一想起那個人就會感到十分苦惱,竟然連主子還在麵前都給忘了。
真不知道這辛雪夜是個什麼樣的人,竟讓我們張管家這樣頭疼?
不過對於早就把張邪當作自家兄弟的連環月來說,能看到他這樣不拘禮的樣子卻是值得高興的罷。
不過三少爺萬萬沒有想到,這個辛先生對自己的管家有如此大的影響,自從他隨口問起這個人後,張邪這一上午便一直有些神情恍惚,不是雙目失神的似乎陷在哪段回憶裏,就是不斷朝著門口張望。
偏生他自己卻是完全沒有自覺,該做的工作依舊完成的滴水不漏,但你若是隨口叫他一聲,定是完全沒有回應的。
好歹拖到了飯時,連環月放下手上的工作準備用膳,年輕管家理所當然的打算跟去,卻被主子抬手攔住了。
“我這裏不用你了,那辛先生不是快到了麼?你且出去迎他,安頓好了再帶人來見我。”三少爺心知管家惦念著故人,也不點破,隻遣了他去接人,自己也好吃個清靜飯。
盤盡杯空之後,又磨蹭了許久,連環月書房的門才被敲響。
房門打開後,三少爺的視線透過管家落在其身後的妖豔男子身上,便習慣性的將人從頭到腳看了個遍,心下能想到的詞隻有一個——誘惑。
身為胡姬的兒子,眼前這名男子很好的遺傳到了母親高挑的身材和輪廓深邃的五官,一頭調皮地打著卷的長發被隨意隆起,簡單的盤在頭上。那頭發盤得有些無法分辨究竟是用了男人還是女人的盤法,可憑著此人身上散發出的強烈雄性氣息,卻並不讓人覺得有絲毫異樣。
同樣雌雄莫辨的還有他身上的衣服:原料是大塊大塊顏色鮮豔的綢緞與薄紗,款式上有些類似舞姬們表演時所穿的服飾,身上配有花紋繁雜的首飾做搭配,雖然沒有很紮眼,但對於男人來說似乎還是太高調了些。
再看那大開的衣領,幾乎整個胸口都要曝露在外了,小麥色的皮膚張揚的沐浴在陽光下,隨男人的動作反射出柔亮的光,直叫人忍不住想伸手上去摸兩把!
連環月看著眼前華美妖豔,雖張揚卻毫不放蕩的男子,心中又想起了此人的名號——孔雀公子。
是了,這世間恐怕再沒有任何一種動物會比孔雀更適合用來比喻這個男人。
世人皆知孔雀是這人間最接近鳳凰,最華美的鳥類,大概也是唯一雄性比雌性更美的鳥類吧?聽聞雄孔雀在求偶時會展現十分美妙的舞姿,甚至將尾屏上那些五彩斑斕的羽毛展開,三少爺雖沒有親眼見過,但眼前這男人若是跳起舞來,想必不會比那美麗的雄鳥遜色多少。
辛雪夜見了連家三少爺,不緊不慢的躬身施禮,動作間帶著一絲慵懶與曖昧,接著便開口道:“連老板,您好。”那聲音有些嘶啞低沉,磁性好像是從骨子裏滲出來的,毫不做作。
連環月習慣了被人叫做“公子”和“三少爺”,這“連老板”倒是頭一回聽到,初見的好感又悄悄加重了幾分,麵上卻依然不動聲色。
方才看他行禮的動作,頗有幾分京城裏貴族子弟的味道,連環月少年求學時也在京城住了些年月,深知那些個“紈絝子弟”十分喜歡附庸風雅,平日裏與這些琴師戲子之類走動頗近。這位孔雀公子見了連家少爺毫不緊張,倒是用短短五個字給自己博得了未來老板的好感,想必平日裏交友甚廣,倒也頗見過世麵。
“這位便是辛先生,果然一表人才。我這翠竹軒的孩子們交給先生真是托對了人,想必他們經先生的一番調教,定會大有所成。”連環月嘴上用詞誇張,語調卻是平鋪直敘,加上那張萬年不變的假冰塊臉,倒真讓初見麵的人覺得毛骨悚然。
不過辛雪夜卻似乎沒有什麼不適。
“連老板嚴重了,辛某不過懂些歌舞詩詞、處世之道,對有求之人傾囊享受罷了,又怎擔得起‘先生’二字呢。過今日既得幸受連老板賞識,在下也必定全力以赴,不負君之所托。”
一陣寒暄客套終了,連環月提議:“辛先生剛到此地,不知是否已安排好住處?聽聞你與張管家是故人,今日在我這見到了也該好好敘敘舊,我這宅院雖偏僻些,卻也寬敞清靜,先生若是不嫌棄,便留在我這住下可好?”
辛先生倒是不客氣,眉眼一彎笑嗬嗬應了下來,看向張管家的眼神美滋滋的,倒是讓對方叫苦不迭。
少爺啊少爺,都跟你說了我和這人的性子合不來,你怎麼還特意把人往家裏留呢?這不是為難我麼……
張邪心裏對著自家少爺抱怨了一遍又一遍,嘴上卻什麼都沒說。主人家親口許諾了的事情,總不能為了下人的私情反悔,這可是關係到他身為管家的尊嚴問題。
其後半個月裏,辛雪夜早晨在院子裏練習歌舞,白天給翠竹軒的孩子們上課,晚上回來便纏著張管家天南海北的聊天,時常想些法子捉弄那老實的管家,看他時而臉紅時而忍耐,有時候勃然大怒的樣子,真是讓人心情愉悅得緊。
當然還有這宅子的主人,連家三少爺,這人雖然臉上沒什麼表情,肚子裏卻著實裝了不少東西,骨子裏一股豪氣完全沒有生意人的銅臭味,半個月相處下來雖然隻是偶爾才有機會與他喝酒聊天,卻已經足夠讓辛雪夜了解自己有多受重視了。
而他所能回報的,便是將翠竹軒一無所知的“孩子”們,調教成讓人為之傾心散財的美麗尤物。不過短短半個月,他已將自己畢生所學傾囊相授,再無可教。
如此,便到了翠竹軒開張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