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環月篇 第八章 王府傳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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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行多時,連環月終於從後門摸進了自己在北野的落腳點——原趙家荒宅,所幸直到他進入房間都沒有碰到任何早起的下人。
這座宅子是連環月在一個月前決定要來北野時買下的,聽說二十幾年前住在這裏的趙氏家族一夜之間慘遭仇家滅門,事後有幾個鄰居半夜經常聽到痛哭和慘叫聲,以為是這宅子鬧鬼,漸漸的沒有人再敢接近這裏,諾大的一個宅子就這樣荒廢了下來。
聽聞此事之後連環月便從官府手中低價買下了它,作為自己在北野的居所。
一來這樣的宅子占地雖大,價格卻便宜。雖然荒廢已久,但因為原來的主人對用料與格局都十分考究,所以這宅子雖然已經髒亂不堪,卻沒有任何破損,隻要適當清理便可入住,省卻了他不少麻煩。
二來鎮上的居民因為鬧鬼的說法而不敢靠近此地,對他來說卻是天大的好事,因為這樣,十五的時候月盈從這裏走出去,就不容易被人看見。
好在一行人住進這裏大概已經有半個多月,卻沒有任何人發現什麼異常之處,看來鬧鬼一說也許隻是個謠傳。
回到房間之後連環月馬上沐浴更衣,重新掛好特製的紫蘇香囊,剛又戴上了人皮麵具,門外便適時的響起一陣敲門聲,他也並不慌亂,知道是張邪來了。
這座宅子裏的下人都是從本地征集來的,對連環月的雙重身份毫不知情,甚至沒見過自家主子的真麵目,但隻有張邪是個例外。
他父親是連家南嶺老宅子的大總管老張,從連環月的父親還是小少爺的時候就一直在侍奉連家人。老張和連家現任當家一樣都有三個兒子,張邪是最小的,隻比連環月大兩歲,從小給連環月當書童,後來他長大了開始從商,張邪也依舊跟在身邊當助手。
除了在京城學琴的日子,連環月和張邪幾乎是沒有一天不見麵的,所以當他決定來北野時,就理所當然地把張邪帶了過來,所以現在張邪成了這座宅子的管家,每天早上都要事無巨細的向他報告很多事。
張邪這門敲得如此及時,讓連環月不得不懷疑他在自己進房間的時候就已經有所察覺,於是算好了時間才來敲門,如此行事周全,不動聲色,若是生在好人家必然會有一番作為吧?
事實上,當連環月確定自己的怪病沒辦法治好之後就把這件事告訴了張邪,如果不是他幫忙暗中掩護,這連家三少爺恐怕也沒辦法一個人守住這麼大的秘密。
到目前為止,知道他秘密的人除了連環月自己和知魚師傅之外,應該就隻有張邪了。
打開房門,隻見一個布衣青衫的英俊青年站在門口,陽光從他身後射進來,照亮了半張輪廓分明的側臉。想那老張相貌平庸,生的三個兒子卻個個貌若潘安,張家大嬸真是居功至偉啊。
張邪見門開了,恭敬的彎腰行禮,叫了聲少爺,也不進門,就站在門外向連環月報告起新店的準備進度。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連環月自認為跟張邪感情不淺,可他卻始終如此生分,就算旁邊沒有人也從不會逾越主仆關係半分,連環月一向拿他當兄弟看,對他這樣的態度就算習慣了,也還是常常心裏不是滋味兒。
報告完後,連環月本以為對方會就此離開,不過這次他卻猶豫了一下,然後說:“少爺,剛才北鎮王府派人來報,說是您的拜帖已經被批準了,不過王爺隻有今天下午有時間。”
連環月聞言有些興奮,都說北鎮王難以親近,多少富商遞了拜帖,大半年都不見任何回音,運氣好的也都隻等來一句“不見”,沒想到他這帖子才遞上去半個月就有了回信,天知道今日是吹的什麼風,又或者這北鎮王也想賣給“天下第二富”的連家一個麵子?
北鎮王解千鈞是當今聖上解千華的胞弟,十五歲封王,中原北方五省皆為其封地。
小王爺雖年少,卻是不可多得的將才,剛受封不久就遇上北方三大遊牧民族聯合侵犯邊疆,卻被他用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就將敵軍全麵擊潰,自那以來十年間,北鎮王率領他的鎮北軍固守北疆,親曆大小戰事無數,雖有多次九死一生,卻始終未嚐敗績!
他即是中原將士眼中的戰神,也是敵人眼中的地獄使者,當今聖上曾在朝堂之上欣然讚之:“北有千鈞,可保邊陲長安。”
不過據連家三少爺所知,這北鎮王雖然在戰場上用兵如神,可對自己封地內的管理卻特別不上心,從稅收到農耕,他是能推就推,根本不花半點心思,放眼朝堂,有哪個王侯對自己的封地不是費盡心機,苦心經營想把別人比下去?可這個北鎮王卻好像對此事完全沒有興趣。
十年前,這裏是全國上稅最少的地方,十年後,這裏依然是全國上稅最少的地方,除了邊防安寧,沒有盜匪作亂之外,這裏的百姓過的還是一樣的日子。但是有些人就覺得,比起一時富貴,一世的安寧才是更重要的,因此,大家對北鎮王的態度褒貶不一。
可是不管哪一種,在談起他的時候都是心存敬畏的,畢竟自己的腦袋是拴在他的手裏,而不是自己的褲腰或者脖子上。
王爺不管事,把工作推給下屬倒是便宜了連環月他們這些生意人。
所謂“富不與官鬥”,一個商人想在地方立足,首先就是得搞好與官府之間的關係,手段往往都是金錢與美色,而你巴結的人官職越大,付出的往往越多越好,而皇族和一般的官僚相比就更加難以滿足。
不過因為北鎮王不喜歡與商人接觸,自己本身又不管事,很多商人在吃過閉門羹之後就直接跳過他去巴結負責相關事宜的官員,而北鎮王對此也沒有任何不滿的表示,所以在這裏投資的商人們每年都節省了不小的開支,近幾年來也有不少商人在聽聞此事之後開始將目光轉向這裏。
雖然這個號稱北方最冷的城鎮並不十分繁華,但卻是通往關外的必經之路上離邊界最近也最安全的城鎮,在計算過利益得失之後大家基本上都是以義無反顧的姿態奔向這裏的,而連環月也不可否認,除了想要遠離使自己在家人麵前暴露的危險之外,他也在這裏看到了固守著南方祖業的父親沒有看到的機遇。
雖然張邪也曾建議他跟其他人一樣直接跳過北鎮王,不過我們的三少爺卻打算無論如何都要先見上他一麵。
一來是他對這個活在傳說裏的王爺感到特別好奇,二來是自己打算在這裏開始的生意有些特別,與其事後出什麼問題,連環月寧願在事前多下點功夫,把所有可能遇到的障礙全部鏟平,不過這麼快就能見到北鎮王,也許事情的進展要比自己想象的順利許多。
說是特別,其實三少爺要做的和爺爺與父親一直在做的事情沒什麼區別,隻不過他賺錢所用的道具不是女子,而是男人,也就是所謂的“男寵”。
自從五十年前先皇破例將一名男寵冊封為貴妃之後,男寵之風便開始在王公貴族之間盛行,而如今在京城裏那些紈絝子弟更是將擁有一個漂亮的男寵當作潮流的象征,而連環月所要做的,就是第一次將這個台麵下的娛樂方式帶到台麵上來,將僅存在於貴族之間的奢侈遊戲展現給一般百姓,而此舉將給自己招來多大的阻力和困境,他不是沒有想過,也正是因此,三少爺天馬行空的想到要得到這個北鎮王的支持,讓他和他的鎮北軍成為自己最有力的靠山。
連環月曾以為自己願意為此付出任何代價,也不惜冒任何風險,但當短短幾個時辰之後,他真正見到這個傳說中的北鎮王時,才發現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
因為他即將發現接近北鎮王這個想法本身就是錯誤的,它給自己帶來的風險遠比想象中大得多。
連家三少爺在見到北鎮王第一眼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