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仰著頭，手緊緊握住鼻子裏的餐巾紙，就怕有個萬一，再次血流成河。我的眼睛則是很不甘心很不甘心地瞪著天空。因為我的幻想二，也再次破滅了。
    騎著自行車載著我去醫務室的，不是別人，就是那個害我形象全無的罪魁禍首，他一點也沒有憂鬱的氣質，完全屬於陽光燦爛型，更加氣人的是，他現在還在哼著小調，一點反省的意思都沒有。我發誓，如果不是操場離醫務室實在太遠了，我一定不會乘這個家夥的單車的！
    “拜托你別哼了，難聽死了，還是這麼老的一首歌。一點形象都沒有了。”
    “很老嗎？不是上個月剛出的新專輯裏的歌？一個月的時間就可以稱之為老歌了？你要求真高。”
    他的話讓我突然意識到，我現在是在2001年，他哼的這首歌，確實可以說是很新的歌。隻好立刻轉移話題——“反正，你哼得很難聽！虧你還是警察局長的兒子，一點嚴謹的感覺都沒有。”我努力抱怨著，確實啊，五年後的江毓正雖然和現在的江毓正有相似之處，但是絕對比現在成熟嚴肅?多了。
    感覺他發出低低地一笑：“你好像很喜歡強調這一點。”
    “這是事實啊，你該好好以這點來約束自己一下。”
    “哈哈！”他笑開了：“像你之前那樣約束？假裝成乖乖女的模樣？不要，想想就覺得惡心死了。”
    我空出一隻手敲了他受傷的後腦勺，很滿意他痛叫出聲。
    “我隻是覺得，原本蘇綰月性格溫柔軟弱，馬上就變成我這個樣子，他們一定無法接受。”
    “是嗎？”他的聲音非常懷疑：“我怎麼覺得你是樂在其中呢？每次我看到你的時候都很開心。”
    “那……那也許你沒有看到的時候我沒有開心呢。”我作垂死的掙紮。
    “不會。我一直都在看著你，你每次都很開心。發自內心的……”
    他的話，像是蜜糖，我很難說服自己不從曖昧的角度去理解這句話，因而我原諒了自己立刻的臉紅和滿心的喜悅。我也很難不把他的話理解成為“嘿，我一直都在注意你。”事實上，我真的這麼理解了。突然間，我就在想，上天也許，讓我回到五年前用另外一個身份去遇見他，也許是有別的用意的呢？也許……這個用意裏麵包括了，我也許和他有相愛的機會呢？
    希望之火重新點燃，我一時激動過頭，居然在到了醫務室門口後，還賴在他的車上不肯下來。
    “喂，小姐，拜托，你並不輕，可以下來嗎？”
    回過神就是這個場景，他依然還在單車上，隻是單腳著地支撐我們的重量，他回頭很無奈很無奈地對我說著這些話。相信我，他的語氣和表情中，絕對沒有曖昧這兩個字，看著這樣的表情，聽著這樣的語氣，我隻能說服自己，剛才的感覺，隻是錯覺罷了。
    我乖乖下車，暗自反省，自己會錯意，事實上，這個男人太容易讓人會錯意了。所以我反省下來的結果是，錯，不在我。
    偶然看見他要停自行車，我有點驚奇——“怎麼？你後腦勺有傷重到要看醫生嗎？”鼻血似乎還在流，而我，以仰起頭的不雅姿勢問他，其實都無所謂啦。
    他抬頭看我，表情仿佛在奇怪我為什麼會這麼問。
    “不，我沒有。”
    “那……你幹嗎鎖自行車？”
    “我以為你需要人陪？”他一臉理所當然。
    “我需要的是個白馬王子，優雅，體貼，。”
    他凝視著我，凝視得讓我幾乎要無地自容的時候，他重新跨上了自行車，然後什麼都沒有說，就騎走了，而我，一邊仰起頭，手托住沾滿鼻血的餐巾紙，一邊望著他，是我看錯了吧？怎麼可能從這個男人的臉上看到一點失望的痕跡？或者，還有一點……受傷？
    我認為自己是失血過多產生的幻覺，沒有再多想，我繼續保持著這個不怎麼優雅的姿勢，走進了醫務室。
    從醫務室出來，我沒有直接回教室，事實上我根本就對高中的課程沒有絲毫興趣，一個21歲的大學生，哪裏還需要再進行一次高中教育？那些數學，英語，我有自信自己能夠學的很好。我翹了課，在我確定自己的鼻血不會再流的時候，我跑到教室後麵的草坪，那是個很少有人會來的地方，我選擇在這個地方，睡上一覺。
    很顯然，我不是第一個有這種想法的人。
    當我到的時候，已經有另外一個人躺在那裏了。很安靜的閉著雙眼，我猜他已經睡著了。我不介意有這麼一個陌生的男生和我分享這份寧靜，特別他還是個看上去很文靜而且很帥的男生，我在離他稍微遠點的樹下躺了下來，保證他醒來後不注意就不會發現到我。
    我把頭枕在手上，腦中，開始思考一些問題，五年後的我，和現在五年前的“我”，五年後的我，碌碌無為，出過兩本書，卻沒有人知道那是我的作品，無論出自什麼原因，我把自己隱藏地很好，每天過著平凡，卻有點悲慘的日子。五年前的“我”，所有的優點都集聚一身，卻是個連爸爸媽媽長什麼樣，是幹什麼的都不知道的千金大小姐。到底哪一個，才是我想要的呢？
    還有江毓正，五年後，我很喜歡他，是我失戀的18個對象中，我算是動了真情的一個，五年前，我似乎也有點喜歡他，這點，似乎是我無論逃到哪裏都無法忽視的事實。隻是，他對我，似乎不能以常人所能感覺到的來感覺，無論是五年後的他，還是五年前的這個他，都容易讓我產生，他也許對我有那麼點好感的錯覺。還是說——我從來就不懂得分辨別人是不是真的對我有好感這件事情？
    想的腦子有點亂，事實上，不僅亂，我整個人都拒絕再想下去，而是直接陷入夢鄉之中。直到我被人吻醒。
    是吻醒的嗎？我不是很確定。我隻知道，陽光照在我的身上，很輕柔，很舒服，春天時分，連風都讓我沉醉，隻是迎麵而來好聞的鼻息，和覆蓋在我嘴唇上的癢癢又濕濕的感覺，讓我的沉醉徹底消滅。
    我張開眼，瞪大眼，仍然無法相信發生的事情。我真的被吻了。被那個我來的時候已經睡在這裏的帥哥吻了，他跪在我旁邊，雙手分散在我頭的兩側，用來支撐他身體的重量，而他，隻是俯下頭，吻我。他的眼睛看著我的，充滿了柔情，仿佛是個漩渦，吸引著我往下陷，我看著看著，都忘記自己應該做什麼，腦中隻有一個想法——白馬王子，應該就是他這個樣子的吧……
    然後，他離開我的嘴唇，抽回在我頭部兩側他用來支撐身體的雙手，然後站起身，然後邁開他長長的雙腿，若無其事地走了。仿佛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走了？他就這樣走了？
    我突然間坐起身，用手緊緊捂住嘴唇，真的不敢相信，事情會發生得如此有夢幻色彩。我的初吻……這個是我的初吻！
    隻是……這個人他為什麼要吻我？我該認識他？還是隻是一個一起在草坪上睡過覺的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