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我坐在小凳上，抬頭數著從屋簷流下的雨柱，反反複複地數。
    母親活著時候，總是喜歡抱著我看雨。
    我很惱。因為，躺在她的懷裏，我什麼都做不了。
    而現在，我想念起她軟軟的身體，香香的氣味。
    “一，二，三，四，五……”
    我的身體被一雙冰冷的手扳了過去。
    “小公主，終於找到你了。”秋娘哽咽地說道，眼角還帶著淚。
    我淡淡地別過臉：“我一直都在這裏啊。”
    秋娘抹了抹眼淚，抱起了我：“王要回來了。”
    她的眼裏透出暗暗的希望。
    王要回來了。
    可是我的娘卻死了。
    我抓緊秋娘的衣服，臉埋在她懷裏。
    我哭了。
    歡迎的隊伍一直排到了城門外，所有的人都跑出來看。我踮起腳看，向下俯望，這就是外麵的世界。
    沒有低矮的小木房，沒有斑駁的牆，沒有風吹樹葉的聲音，有的隻是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人群如波濤般匍匐在父王的腳下——恍惚間，他們是跪倒在我的腳下。
    稚嫩的童聲在他腳邊響起，他微微低下頭。
    又是他們安排的戲？
    隻要王上抱起孩子，向民眾展示下陛下的仁愛之心就夠了。
    他俯身，展開手臂。
    我腦中一片空白。
    她的眼睛……是紅色。
    男人的手正在顫抖。
    他似乎想起了一個禁忌的傳說……
    “父王。”
    怯怯的童聲，隻有他聽到了。
    老人眼神一變，用力將她摔了出去。
    我看到了天空。
    天空原來是灰色的。
    人群一片嘩然。
    我動不了，也不想動。
    在這個世界，我隻是一個人。
    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
    母親，你真得愛這個男人嗎？
    也許，
    你也不知道，
    你也隻是男人的玩物罷了。
    看著灰蒙蒙的天空，
    我笑了。
    王推開了小孩。
    王推開了！
    所有的人都在喊。
    震得我耳朵生疼。
    你是誰？男人問道，他的聲音就像他的身體一樣抖得厲害。
    我站起身，風吹動著我的裙擺。
    我是你的女兒。
    不，不可能。男人像被擊中了般，連連向後倒退。
    我是你的女兒，父親。
    我向前走。
    我不可能生出你這樣的孽種！男人吼叫道。
    孽種？
    我第一次聽到這個詞。
    孽種是什麼意思？
    男人沒有回答，他向他身邊的人吼叫道。
    所有的矛指向了我。
    燒死她，燒死她！
    父親，我隻想告訴你母親死了。
    男人的臉一顫。
    隻是一瞬間的平靜。
    緊接著他更發了瘋似的吼叫著推著身邊的人向我靠來。
    人群騷亂了起來。
    一個女人跌跌撞撞地撲到我麵前。
    是秋娘。
    求陛下饒了公主吧！
    誰是公主！她是妖怪！
    秋娘搖著我的身體，哭喊道，快跪下。
    不！
    我想我與這個世界的緣分已到了盡頭。
    母親啊，為什麼要把我生下來？
    為什麼還要給我希望。
    不，我不跪。他不是我父親——我的王。
    我轉身，風在我身邊更加狂亂。
    吞沒了所有的人與物。
    我要去尋找我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