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白楊多悲風,蕭蕭愁殺人  第一百五十四章 應君諾(二)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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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世,我竟轉生了七世!
    而我七世所愛戀的,魂牽夢縈的,竟都是同一個人!
    那個人,我愛了他七世!
    那蓮花中少女嬌柔的神情依然深深的印在我腦海中,我很清楚的看見,她睜開眼看見那藍衣人的第一眼,便愛上了他。
    那愛情的感覺,在我腦海中浮光略影般閃過,卻是那樣的深刻與清晰。
    原來,七世前,當我還隻是一朵蓮花時,便愛上了他。
    怪不得,每次當我凝望他時,都感覺那樣強烈的熟悉。
    而每當他在我身邊時,我雖然快樂,卻也夾雜著強烈的心痛。因為太快樂了,所以心痛。因為太愛太愛這個人了,所以想要哭泣。
    隻是,他早已知道楊逸之便是無憂。他為什麼要同無憂在我麵前演戲?如若他一早想著的便隻有建功立業,為何還要同我表白心跡?
    他為何要同我說隻想與我泛舟江湖,過平凡幸福的日子?可是,我被段紅雪侮辱的那日,‘藍醉仙‘卻是他給老怪物的。既然如此,他為何要三番五次的救我?為何要為我受這許多的苦?若隻是演戲,值得麼?
    如若不是演戲,為何他卻對我說,從此各不相幹?為何,一夜之間,他變得那樣的冷漠,刑場上,我將死之前,他也無動於衷?
    閻王讓我好好的活下去,如若不然,我便會飛灰湮滅。可是,我看了自己七世,七世,皆是愛得那樣苦澀,活得那樣淒慘。即便不用灰飛煙滅,活下去,便會幸福麼?
    這樣活下去,會是我要的麼?
    心一陣陣的絞痛,我猛然睜開雙眼。我還在監獄之中,隻見耶律齊麵色鐵青,立於我床頭,冷冷的瞪著我。
    我隻覺渾身劇痛,割過的手腕上纏了厚厚的繃帶。
    “原來,我對你的心意,果真如此微不足道。”他眸子中布滿了仇恨的紅絲,“你這個狠心的女人,你寧願尋死,也不願給我一個機會嗎?”
    我別轉頭,聲音冷淡而虛弱,“陛下如今一呼百應,高高在上。惜情區區一個小女子,還請陛下放過我吧。”
    “放過你?”他臉色慘白的重複這幾個字,抬腳踢翻了我床榻邊的長椅,雙手的骨節捏得‘咯咯’作響。“想了你這麼多年,多少次午夜夢回中,都念著你,盼望著與你相見,等到的,竟就是這冷冰冰的幾個字?”
    “情…沈惜情,在你心中,難道對我,連一絲,一絲愛意都沒有過嗎?”他的聲音透著絲絲淒涼與渴望。
    我合上雙眼,淚水已在我眼眶中打轉。
    我強忍住淚水,睜開雙目,狠狠的搖頭。
    他突然放聲大笑起來,笑聲絕望。他笑了一陣,笑聲戛然而止。
    “一個從未愛我過的女人,我還念著她做什麼,還疼惜她做什麼?”
    有淚,順著我的臉頰滑落。他這樣子,我覺得心痛。
    我知道這次的話,將會讓他對我徹底死心。我也知道,如若他對我徹底死心,前方等待的我的,將會是些什麼。可是,我無法欺騙自己,也無法用謊言去欺騙他。我隻能,隻能告訴他我真實的感情。我毫無選擇,隻能忠於自己的感情。有時候,絕情,也是為了放彼此一條生路。
    “保重。”半晌,我隻吐出這幾個字。
    他將那把刻有‘惜情’的短劍扔到我身邊,定定的看著我,“沈惜情,很好…你…你…好…好…“
    他一連說了幾個好字,猛然轉過身去,往牢門外大踏步走去,再也沒有回頭。
    我知道,我同耶律齊之間的連係,從此,便是斷了。
    這樣,也好。
    我疲累的閉上了雙眼。
    那個煙花的夜晚,還那樣清晰的重現在我眼前。
    你告訴我,情情,你要答應我三件事。第一件,是我希望你以後也能像今夜這樣開心的笑。
    煙火綻放在夜空之中,絢麗而短暫。
    另兩件事,你可想好了?誰說我對你,從未,有過一絲心動?隻是,我無法,愛上你。
    “耶律齊。”我口中吐出他的名字,淚水流了滿麵,“再見。”
    這是最後一次,我對你說,再見。因為從此,我們或許不會再見。再見,也隻是兩個陌生人了。
    昏昏沉沉的睡去,混沌中,總覺得有人輕柔的撫摸我的臉龐,將甘甜的水喂入我口中。我想抬眼看看這人,卻無力將眼睜開。是你嗎?我發不出聲音,隻能在心中默默的問。
    昏睡了好幾日,才悠悠醒轉。有獄卒進得牢內,粗暴的將我拎起來,讓我換牢房。
    被獄卒用鎖鏈鎖住拖出監獄時,那種讓人透心發涼的恐懼感才一絲絲湧上我的心頭。監獄沒有窗戶,四麵都用石牆圍住,幾乎密不透風。監獄應該設於地下,潮濕而黑暗,甬道曲折而幽長,幾乎看不見盡頭。甬道的四周,不時傳來囚犯們鬼哭般的哀嚎聲。我隻覺心裏發毛,汗毛在這鬼哭狼嚎中全都立了起來。我強自鎮定,被拖著往前走。走了很久很久,獄卒終於在一處暗影中停了下來。他將鎖在我脖子上的鎖鏈解開,便將我推入了暗影中的石牢內。我一個踉蹌,摔在了一團軟綿綿的物體上。隻聽牢門‘砰’的一聲關上,便是鎖鏈重重纏繞的聲音。
    那團物體上有悶悶的男聲響起,“誰?”那聲音沙啞,可我卻聽出那聲音的主人,正是段紅雪無疑。
    “段紅雪?”我輕呼。
    “情…丫頭?”他也低聲驚呼,嗓音竟是噶啞生澀難言。
    “段紅雪,你怎麼樣?”我想伸手去扶他,卻被一塊堅硬的東西擋住。
    “西邊角落裏有火折子。”他悶聲吩咐。
    我摸到石牢西角,果然有一堆火折子。
    火折燃亮的那一刻,我驚呆了,被眼前的景象震得久久說不出話來。
    這是怎樣一副殘酷的景象啊。
    我從未想過,這總是高高在上,自以為是又殘忍暴虐的妖孽,竟會變成今日這副樣子!!!
    他渾身浴血,被仰麵拘束在一塊如嬰兒床般大小的木板之上。他一頭黑亮的頭發,如今變得黑黃枯槁,被胡亂纏在固定在木板上的鐵環之上。他的脖子,胸口皆被鐵鏈鎖住。兩手被鐵環牢牢銬住。他的胸腹之上,壓著一塊木梁,木梁之上,覆蓋這一塊釘滿三寸長釘的板子,那一枚枚長釘密如刺蝟,利如狼牙,離他的身體,竟不到兩寸,仿佛隨時都會墜落下來,至他於死命。
    這哪裏是在對待一個囚犯,簡直就像是在折磨一頭野獸。
    我狠狠捂上自己的嘴,害怕得幾乎要痛哭出聲。
    我真的不敢相信不可一世的段紅雪,有一日,竟會遭受到這般非人的殘酷折磨。
    而他之所以會遭受這樣可怖的折磨,竟然,竟然是,因為我!!!
    我滿懷恐懼與酸楚的看著這他這副樣子,身子竟是動彈不得。
    過了半晌,我才顫抖著挪著腳步走上前去。終於鼓足勇氣,向他看去。
    隻見他雙頰深陷下去,整個人已不似人形。隻有那鳳眼內,依然閃著銳利的精光。那精光射向我,瞬時變得柔軟,似有千言萬語向我述說。這是我第一次發現,段紅雪竟用這般柔情似水的目光望著我。
    “我沒事。”他艱難的開口,聲音幹澀無比。
    他,竟然在安慰我。
    “他們,為何要這樣對你。你…你可是大理國唯一的皇子。”我終於說話,聲音抖動得厲害。
    “哼,”他冷笑一聲,緩慢而吃力的說道,“我大理依山傍水,人傑地靈,又有‘鮮花之國’的美譽。耶律齊,他早窺侯我大理多時。如今逮著了這機會,怎會不好折磨本王,在好好敲詐一番。”
    他說完,便激烈的咳嗽起來,他全身被死死箍住,根本動彈不得。胸口起伏之間,橫於他上方的尖釘便向他胸口刺去。他嘴角突出一口鮮血,差點兒暈死過去。
    “你不要說話了。”我撲到他身邊,急急喊道。
    卻見他麵色慘白,已然暈死過去。
    我雙唇發顫,顫抖著雙手去探他鼻息。
    他竟沒了呼吸!!
    驚駭間,我的淚水便湧了出來,我抓住他被鐵環拷住的雙手,大驚失色的哭道,“段紅雪,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你怎麼會這麼容易便死了,我不要你死,不要你死!!”
    都是因為我,因為我!
    我從未想過,這個男人有一天會因我而死!!
    我曾經是那樣恨他,恨透了他。可如今,我竟害怕他會死去。這種恐懼是那樣洶湧,幾乎將我淹沒。
    他的手指突然動了動,我向他看去,竟見他睜開雙眼,笑吟吟的望著我。
    我止住哭聲,觸電般的放開抓住他的雙手,怒道:“你,你居然騙我。”
    他嘴角湧上絲絲笑意,鳳目中帶著溫柔,“蠢丫頭,本王怎會那樣輕易便死去?”
    他眉稍眼角皆在笑:“你過去不是成天喊著恨透本王,巴不得本王去死麼?怎麼?如今竟舍不得了?”
    我氣得背轉身去,再不理睬他。
    卻聽見他再沒了動靜了。
    等了一會兒,依然沒有動靜。
    “別裝了,再也不會同情你。”
    身後依然安靜,我這才慌忙轉身,卻見他這次真的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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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小段身上的刑具,是明清時期一種十分殘酷的刑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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