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平沙淺草接天長,路茫茫,幾興亡。 第一百零八章 生死兩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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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床上的鮮花,散發出謐人心扉的清香。臨時搭建的竹樓雖建在炎熱的黃河季夏岸邊,溫度卻控製得十分適宜,竟是溫和宜人如春。這樣的地方,於我,卻如置身於酷寒的懸崖之上。那花團錦簇的薄被,輕柔的覆蓋在我身上。於我,卻如渾身上下鋪滿了刺骨的皚皚白雪。
若不是被點了穴道,此時的我,必定是拚盡全身的力氣跳起身來,縱然會被這惡魔當場擊斃於掌下,也要從他那恐怖的製箍中掙脫出來。
可惜,現實是,我隻能絕望的閉上雙眼。
從腳掌到雙手,越來越冰冷,直傳入四肢百骸。
“你的手,真冷。”惡魔將我僵硬的雙手捂住,“我來幫你捂捂。”
“將你的髒手拿開。”我的聲音,是刺骨的冷。
惡魔臉上的表情僵了一僵,鳳眼危險的眯了起來,“你說本王的手髒?”
我的心微微一凜。
卻見他薄唇輕展,又一絲惡毒且帶著玩味的笑浮上他的嘴角。
這個惡魔,他竟將他的嘴唇湊了過來,對著我的掌心輕輕地嗬起了氣。
濕潤而溫熱的氣息不緊不慢地噴在我掌心上,惡心得我心裏一陣止不住的顫抖。
“將你的髒手拿開。”我又將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身音已冷如千年寒冰。
卻見惡魔笑得更加歡樂且惡毒了。
他竟將我的雙手揣進了懷裏,放在胸口上捂了起來。
你。。。。。。”我氣得差點兒一口氣背過去。
“我說,將你的髒手拿開,否則……”我的聲音,已冷成了千年寒冰製成的冰刀。
一股熏甜直往我咽喉處衝撞,我任由它們衝著段紅雪噴湧過去。
“否則,我不小心吐出來,後果自負。”我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冰冷的笑,卻在看到段紅雪身上粘上的嘔吐物時,呆住了。
為什麼,我吐出來的,竟是紫黑的鮮血,散發出陣陣的熏臭。
“你中了蝴蝶仙子的蝴蝶粉,終於將髒血全吐了出來,便無礙了。這種江湖上匪類,你竟也能惹上。要不是本王,你小命難保。”
原來,他竟想救我?
“你,認識蝴蝶仙子?”我錯鄂地看著他。難道,這兩日在我身上發生的故事,竟是他和蝶衣串通好的?
“江湖匪類,本王怎會有閑情認識,隻會汙了本王的身份。”
他輕蔑一笑,整了整了被髒血汙滿胸口的衣襟,“真髒。”
他眉頭微皺,站起身來,將花床前的花帳放下,便丟下我轉身走了。
段紅雪幫我療毒?我心下錯鄂之餘,卻更加警惕了起來。
他雖聲稱不認識蝶衣,可是卑劣如段紅雪,撒謊時,當然是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蝶衣,這個女人,到底想做什麼?
我想起宿遷,蝶衣會對他不利嗎?想起蝶衣平時看宿遷的眼神,我在心裏很快的否定了這個假設。態度可以裝,眼睛卻騙不了人。
蝶衣將我弄到這裏,大概是想將我同宿遷分開吧。
女人對同性的嫉妒,總是很敏感的。
其實我嘴上雖不承認,心裏卻早有感覺,自己一直是蝶衣的眼中釘,肉中刺。
不過,這些對我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宿遷遠征後,回到亞澤城中。見不到我,該會有多麼擔心。他不聽勸阻,執意提早協助亞澤王一統吐番的進程,不都是為了我麼。
這麼想著,腦中浮現出宿遷那日益瘦削清雋的身影。我的心,竟無由來的一痛。
一口髒血,又從口中不受控製的噴出。
不過,這次的血,卻由紫黑變為紫紅。
又吐出幾口血,那血便漸漸恢複了正常的顏色。
花簾外有人聲,隻聽有幾個人仿佛抬著什麼東西進到屋內。接下了,便聽見嘩嘩的水聲。不一會兒,便聽見那幾個退了出去。
有人向花床靠近,挑開了花簾。
“真髒。”段紅雪厭惡的皺眉看著我。
說完,他竟一把將僵硬的我抱起,向屋子中央一個冒著熱氣的大木桶走去。他已換了另一件簇新的月牙白袍子,身上散發出淡淡的檀香。香味絲絲縷縷的飄入我的鼻腔之中,卻讓我全身因厭惡,越發的不自在起來。胃中,也被這股香味刺激得,再次翻湧起來。
他將我抱至木桶上方,手隻輕輕一鬆,我便‘撲通’一聲被扔進了水裏。
因為身體不能動彈,我立馬便在水中沉到了桶底。
帶著甜味的洗澡水迅速灌入我的口鼻之中,我的靈魂痛苦地在體內掙紮,身體卻如一塊笨重的石頭,無論如何也動彈不得。
卻在這時,一雙手將我從水中拎了出來。耳中的水被這雙手拍打出來後,便響起了段紅雪促狹而惡毒的笑聲。
他將我臉上的水抹掉,強迫我睜開雙眼,將額頭抵在我的額上,一瞬不瞬地盯住我的眼睛,輕笑道,“這是你對本王不敬的懲罰。”
說完,他竟伸過手來,開始解我被浸得透濕的衣衫。
“你做什麼!”我驚聲嗬斥,全身瞬間炸了起來。
段紅雪冷冷地看著我,“你渾身都是髒血,當然是幫你淨身。”說完,手又伸了過來。
“滾開,不要碰我。”
“你叫本王滾開?本王從來沒有為人做過這樣低賤的事情。你居然吐出這樣不敬詞來。”
“對,我寧願髒死,臭死,也不願你這個無賴碰我,你滾開,滾開。”
“無賴?”段紅雪妖豔的臉上浮上一層冰霜,臉上那惡毒的表情又爬了上去。
‘啪’的一聲脆響,我左邊臉頰一陣火辣辣的疼痛,還來不及跌進水裏,便被他一把拽了起來。
‘啪’,又是一聲脆響,我的右邊臉頰,也火燒似的疼痛起來。
又是幾聲接踵而來的‘啪啪’脆響,我的兩邊麵頰開始腫了起來。一陣的頭暈目眩,差點兒暈死過去。
“告訴你,這裏是軍營,隻有男人的地方。本王願意為你服務,是天大的恩寵。你要是不願意,可以。本王這就將手下的武士招來,他們可是很久都沒有碰過女人了。”
“你殺了我吧。”我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與其受這個惡魔的侮辱,不如一死。
段紅雪狠狠將我的下頜捏住,痛得我忍不住吐出了噝噝涼氣。
卻覺他力道忽然一鬆,瞬間便解開了我身上的穴道。
“不要再像過去,和本王玩貓捉老鼠的遊戲。想死,沒那麼容易。”說完,他竟將我獨自留下,拂袖而去。
我身上一軟,癱坐在浴桶裏。
約摸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待我沐浴完畢。惡魔竟又踱了回來,這次卻沒有點我的穴道。隻蠻橫地將我抱回花床躺下。自己也躺了下來,從背後將我緊緊的圈住。
半夜時分,我嚐試過稱段紅雪睡著時起身,卻發現他的一雙手臂如鐵箍般將我緊緊鉗住。我微微偏頭看他,卻被他嚇得心跳加速,差點兒心髒病發。
他的一雙鳳眼圓睜著,竟是一眨不眨地緊盯住我。在夜裏,閃耀著懾人的寒光。如一隻緊盯著獵物的大貓。
“你想去哪裏?”
“我…。。。我口渴。”
他沒有想到我給出的是這樣的回答,鳳眼危險的一眯,竟坐起身來。走到桌前,倒過一杯茶遞給我。
“喝吧。”
我接過茶水,一飲而盡。複又躺下。
心想,我怎麼會天真到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這樣逃跑。
他也在我身邊躺下,複又將我箍住。
“這個,能不能打個商量?”我輕聲道。
段紅雪沒有說話,隻“唔”了一聲。
“我,真的很不習慣這樣睡覺。你能不能分開一點點?”
回答我的,卻是一雙將我箍得更緊的鐵臂。
我輕輕歎一口氣,一陣疲憊襲來。這一夜,我竟就這樣,在這個令我憎恨不已的惡魔懷中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次日醒來,隻見桌上早已擺滿了飯菜。桌邊是一瓶外敷臉頰的藥膏。我的床邊,也擺上了換洗的新衣。
換好衣服,偷偷將竹窗打開向外看去,自己果然置身於軍營之中。竹樓外,也到處是帶刀守衛的武士。
我將竹窗關上,坐到桌邊。
看著滿桌豐盛的飯食,腦中卻浮現出開封城那些可怖的浮屍以及諸葛將軍及小玉的慘死。幾十萬條人命就這樣被段紅雪輕易的葬送,他卻依然天理不公的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
竹門被打開了,隻見惡魔推門進來。
“怎麼不吃東西?不合胃口麼?”他眉頭微蹙。
“看見你,沒有胃口。”我冷聲道。
“是麼?”聽見我掖耶的話語,段紅雪雪白的麵頰一陣紅白,卻突然輕聲笑了起來。
他走到我身邊,舀起一碗粥,推到我麵前,“喝了它。”
我並不看他,隻推開窗戶,痛心地看向大周軍營外,那滿目的瘡痍。
“這些東西,不如拿去救那些還活著的災民。你積的這許多怨恨,小心下到地獄,連閻王也不收你。不過,自古仁者治天下,你草菅人命,至江山於不顧,人民安危於不顧,且讓他們的生活,形同於水火。不用等你去死,天自會罰你。後世對你的記載,也隻會是亂臣賊子,禍國央民的劊子手。”
“哈哈哈哈,”聽完我慷慨激昂的陳詞,他卻突然爆發出一陣歇斯底裏的大笑,“沈惜情,你真是一個有意思的女人。不過,地獄我並不稀罕。就算死後等待我的是灰飛煙滅,我也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至於後世如何評價,與我何幹。”
我冷冷地看向窗外,無視他的癲狂。
卻聽他推門命令道,“來人呀,帶幾個災民過來。”
不一會兒,便有幾個武士將幾個災民推搡著帶到了竹樓下。
“將他們的褲子扒下,用板子打,打到樓上的姑娘吃飯為止。打死的話,直接扔黃河裏頭。”惡魔冷冷的命令。
“你…”我驚愕的看著他,一時語塞。
幾名災民找已在戰爭,饑餓與水災的多重磨難下,形如骷髏,隻剩下半條命了。重重的板子加在身上,連喊聲都是細若蚊蠅。
“你,你終有一日,定會遭到天譴的。”我氣得渾身亂顫,端起那碗熱粥,也不管燙不燙,‘咕嚕’灌下。
將飯碗砸在桌上,憤憤地看向惡魔,“放人吧。”
卻見他嘴角咧上一絲促狹的笑,對外麵打人的武士吩咐道:“停下吧。將這些人帶到夥房裏,賞一頓好飯,要有粥有肉。”
我狠狠地瞪視住他,卻見他伸出筷子,將一片熏魚放到我碗中,又夾了一筷子竹筍,擱在熏魚放在碗邊的碟子中。
“吃吧。”
“喲,不吃?那我隻能再抓幾個替死鬼過來了?”
“我吃。”我終於憤憤地抓起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