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煙被帶到堂上問話，那個男子端正而貴氣地坐在首位，整個人流露出一種極清冷的月華般的氣質，那麼流暢，溫雅，卻冰冷，這個人似乎隻及弱冠，讓看他的人癡迷卻恐懼。懷煙不知道別人有沒有這種恐懼的感覺，但在她，卻從他幽深不見底的眼裏感覺到一股寒意與……不安，她忽然明白他是誰了，隻是沒想到他會這樣的年輕。
    在這個王府裏可以自由出入禁區，並高居堂上首位的，除了穆王爺—穆持，還有誰有這樣的資格呢？
    僅僅是一瞬間的對視，卻讓懷煙有種憋悶到窒息的感覺。王爺澄淡的眼並沒有看向她，也沒有說話，而是端起茶，毫不在意地用茶蓋撥著盞內的茶梗。
    懷煙看到李總管站在一邊，也是一言不發。
    她隻能尷尬地跪在地上，時間似乎凝滯，帶著逼人的壓迫。懷煙一直低著頭，但也明顯感覺到了兩道投射在她身上的研判的視線，如雪水初融，溫和中居然仍讓人感到一絲絲的寒冷，王爺終於開口，但這月華般的聲音卻依舊冰冷。
    “李成，你有沒有告訴過夫人不準進入那片禁區？”
    “秉王爺，奴才在夫人進門第一日就告知了夫人那是王爺的禁區，任何人不得擅入。”聲音同樣的冰冷，絲毫沒有為她求情的意思。
    “你怎麼說？”視線轉向了懷煙。
    懷煙渾身不由自主的發著抖，他要殺了我嗎？雙膝在堅硬的大理石地板上跪得生疼，像是有小蟲子一口一口順著小腿肚漫漫地咬上來。地麵光滑如一麵烏鏡，幾乎可以照見她因久跪而發白的麵孔。還有那被斬去半截的一頭青絲。汗珠隨著鬢角發絲“滴答”輕響滑落於地，濺成不規則的圓形。
    “王爺，奴婢隻是無意間闖進去的，請王爺念在奴婢是初犯，饒了奴婢吧，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現在也隻能說些這樣無用討饒的話，懷煙不知道他的怒意有多少，隻希望還沒有槽糕到賜死她的地步，但這次看來是不能善罷甘休的了!
    “無意？”王爺冷笑一聲
    “恐怕是蓄謀已久了吧”他將茶碗往桌上一放，碗蓋發出清脆的響聲，直刺到懷煙心裏去，心中一陣瑟縮。
    忽然“啪”的一聲，一聲脆響打破一室的靜謐，是懷煙的玉蕭，怕是剛剛掙紮間從腰間落了出來。
    三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支玉蕭身上，懷煙又驚又怕，怕他收了去，失了這先師遺物。不禁抬頭看他的反應，誰知卻看進兩雙驚疑不定的眼，王爺和李管家各自交換了一下神色。
    “將那玉蕭拿來我看。”王爺很快恢複了他一貫的冷定，但他們剛剛那驚疑的神色卻讓懷煙心中疑惑大起。
    玉蕭遞到了他手中，他拿到燈下細看，又一陣寂靜，但這一次沒有太久，王爺從首位站起，幾乎是踩著懷煙的心跳慢慢走到她跪著的地旁邊，“起來吧。”那語氣中，透著一點淡淡的煩躁，很隱約。
    “謝王爺。”懷煙這才得以站起身，長久的跪姿讓她的膝蓋陣陣刺痛，她吸了口氣，不太敢相信王爺這樣輕易就放過了她，現在的她，隻是一隻任人宰割的羔羊。
    “啊，你這支玉蕭哪裏得來的？”王爺語氣清淡，這一次已沒了那股煩躁，聽在耳裏很是舒服，像一個開明的主子在和煦地問話。
    “回王爺的話，是奴婢授課的恩師贈與的。”懷煙溫婉有禮的回道。
    懷煙微微皺眉，他前後的態度這樣大的轉變，必是與這玉蕭有關了，幹脆實話實說，看他到底是個怎樣的反應。師傅身後到底埋藏了怎樣一個天大的秘密呢？
    王爺低頭思考了一會，“你今日犯下府中大忌，念你是初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就由妾降為婢，去服侍主子吧。”
    懷煙心中一突，抬眼看過去，以至於也對上了王爺淺淺的眼波，在看著她時那裏麵有一種一閃而逝的興味。她怕他看到，連忙又把頭低回原來的位置。
    “你記好了，這裏是什麼地方，我是什麼人。”王爺的權威是不容挑釁的。想到他剛剛的話，又想起自己剛剛的回應，懷煙不禁有些後怕。當一個人的一句話就可以決定一個人的生死時，他就高高在上，不容冒犯。而自己，差點就犯下足以一死的大錯了。真的是好險，不過，好在有驚無險。
    “奴婢謝王爺不殺之恩。”懷煙複又跪下磕頭謝恩。
    她低垂著臉，不是沒有緊張的，剛剛生死隻在一線之間，如同在鬼門關走了一遭，若不是那支玉蕭跌了出來，恐怕現在已是身首異處了，明知已經度過一劫，心裏卻是無限煩惱。雖然這一劫未必不是福，既可以繼續留在王府查探，又不用再去做那侍妾之事。但玉蕭已暴露人前，怕是自己的身份王爺也要有所懷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