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白色情人節又即將來臨。所有在二月的情人節那天收到女方贈禮、並且打算回贈的男方都在緊鑼密鼓地籌備回禮。而且是暗地裏籌備。
    在情人節當天收到本命巧克力的白石藏之介自然也不例外。而且他早在半個月前就把回禮準備妥當了；不疾不徐、不慌不忙。
    為了和黑河守送他的獨角仙巧克力互成對比，他給的回禮是「一隻『貓』」形狀的巧克力。
    他認為喜愛動物的她應該會滿意這種造型。
    簡直等不及三月十四日那天到來了。也等不及看見她臉上出現開心喜悅的表情。
    「白石，你幹嘛啦？笑得好惡心。」
    「沒禮貌，我哪有笑得很惡心。」盡管如此，他卻完全無法克製自己的嘴角持續上揚。
    忍足謙也決定不再搭理宛如得了重度「失心瘋」的好友，徑自走開、去其它隊友那裏。
    在白色情人節到來的那幾天前，白石的心情一直是愉悅的、喜形於色，嚴重到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程度。即使嘴上不說，黑河守也清楚他的內心狀態。
    「……其實我覺得你真厲害。」
    「什麼？」男方摸了摸自己的臉。「妳現在才知道我有多厲害嗎？好像有點遲囉。」
    「真是夠了，你這個自戀狂！」女方既好氣又好笑，抄起桌上的數據夾作勢搧過去。「我指的是你明明就高興到快要飛上天了，卻還能保持麵不改色的表情……『自製的功夫』很厲害。」
    「原來如此。」白石點點頭表示認同。「妳感覺到我的感覺了嗎？」
    「就算想裝作沒感覺到也沒辦法。」因為實在太明顯。黑河一手撐住臉頰，「倒是你有必要開心成這樣嗎？雖然看不太出來就是了……」
    「因為我很期待那天啊。」男方移動身子到她麵前，微微傾下身，「很期待……當妳收到我的回禮時，會露出怎樣高興的樣子。」
    轟的一聲，女方臉蛋克製不住地迅速漲紅發熱。
    「你、你不要靠這麼近啦……要是被剛好進來的誰撞見的話……」
    「說的也是，那我拿東西去把門擋著好了……」
    「白石藏之介！」
    「噓、小聲一點。妳喊得這麼大聲，才會被路過的誰發現吧。」
    「你、你這個——」
    「哎、好好好，妳冷靜點啊。」男方笑著伸出手、拍拍女方的頭頂。「不要生氣，我先回教室去了。」
    「快滾啦！」惱羞成怒的黑河守舉起一腳作勢踹過去。但是，當然沒真的也不可能碰到對方。
    就算在社團練習的時候，部長也是一副心花怒放的樣子。其它隊員都已經不想管他了。連擁有一顆少女心的小春都快要看不下去。
    真希望那天趕快到來啊。
    然而，就在前一天、三月十三號的時候，白石突然接到了來自獸醫診所的通知。
    那是他家貓咪固定會去做檢查和治療的獸醫診所。醫生是位三十幾歲的大叔，非常喜愛動物、和善親切，和少年的關係十分要好。
    「白石君，真不好意思，還麻煩你特地跑一趟。」
    「不會。」白石站在診療間外頭，「請問有什麼事嗎？」
    醫生從椅子上站起來，領著他走向診所內部的動物病房。
    「是這樣的，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
    然後，三月十四日終於到了。
    但是，少年卻不如眾人所預想的那般欣喜地表現，反而是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
    黑河看著白石自走進保健室後，就坐在雕花小圓桌旁的椅子上、垂下雙肩，悶悶不樂，不發一語。
    「你怎麼了？哪裏不舒服嗎？還是心情不好？」她忍不住坐到他旁邊，一臉擔憂。「今天不是白色情人節嗎？你不是一直期待著這天嗎？」
    男方還拚命對女方強調什麼「妳一定會喜歡我送的回禮」之類的話。聽到她雙耳長滿繭、眼神都死透了。而且變得「一點都不期待」。
    是啊、今天是白色情人節呢。白石忽然意識到這件事。
    「呃、那個……」少年望著女子，心裏一陣感動。感動她特別關懷自己。「我的確有些煩惱……但是跟我本身無關，也和妳沒關係。」再真正說出主因之前，他先加了一句但書，企圖減輕對方的憂慮程度。
    「無所謂，你說說看。」隻要是困擾他的任何因素，不管是大或小、嚴重或者輕微，黑河守都希望能替對方祓除。她是陰陽師的後裔，「驅魔」和「為人解除煩惱」就是她的天職。特別是眼前這個人。
    「我會在自己能力所及的範圍內盡量幫忙。」
    白石持續盯著黑河認真的表情，緊鎖的眉頭總算獲得了些許舒緩。
    「那、我希望妳放學後能跟我走一趟。」
    ×
    今天的社團活動剛好是監督阿修舉辦的搞笑講座。白石以身負要事為由、向對方報備必須提早離開。而全然信任部員的渡邊修也沒有第二句話、幹脆爽快地放人，還語帶玄機地叫他「玩得開心點」。
    當白石牽著腳踏車走到耍寶正門時，和他約定好的女人已經等在那裏了。並且她的三隻貓，「太極」、「四象」和「八卦」也都在。生性活潑好動的黑白貓「太極」難得沒到處亂跑，一見著少年就興奮地撲上前。
    「搞什麼東西啊？牠明明就是公貓，為什麼會喜歡黏著你？」黑河守用難以置信的眼光瞪著自家貓咪。
    「啊……」男方自己也不明白。「說不定，牠是同性戀？」
    女方忍不住噗哧大笑。「最好是啦！」
    「妳不知道，除了人以外、動物中也有很多同性戀的。這種現象不是人類獨有的特色，不算少見哦。」白石煞有其事地說道。「好了，快上來吧、我載妳，這樣比較快。」
    黑河守沒吐出推拒的言詞、自然地踩上裝設在後輪的火箭筒，雙手擺在白石肩上，讓他帶著自己前往目的地。三隻貓咪都用跑的跟在一旁。
    「需不需要把牠們裝在袋子裏麵，這樣一路跑會不會太累了？」
    「不必擔心牠們。我的貓很堅強，沒那麼弱。這點距離不算什麼。」
    這點倒是真的。什麼人養什麼寵物。
    騎了一小段路後，白石終於煞住腳踏車，黑河跳下車子。奔跑後的貓咪們都仍舊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這間就是我常來的獸醫診所。」少年停好腳踏車，帶著女子推門走入。「貓咪戰隊」也尾隨著兩人。
    「哦、白石君，你來了。」醫生正好晃出診療間，便對他招手。「呃……這位是？」大叔稍微停頓了一下。熟人旁邊跟了一名陌生人。一名從頭黑到腳的長發年輕女子，綁在腦後的黑發長得不可思議。
    「這位就是我昨天提過的……也許她能解決正在困擾您的問題。」白石簡略說明完後、也報上她的全名，最後又補了一句：「是我們學校的……老師。」
    黑河向對方頷首示意。
    獸醫大叔來回觀望兩人，然後不再試圖猜測他們的關係，領著兩人朝診所後方走。此時，他也看見了跟在女子腳邊三隻花色各異的貓咪。「牠們是？」
    「這些是她的貓。」白石看著黑河。後者兩肩一聳。「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牠們會跟來。」
    「這樣啊。」獸醫大叔靈機一動，宛如想到了什麼似的，「不好意思，方便讓我檢查一下牠們的身體狀況嗎？」
    主人作出「請便」的手勢。然而，花貓「四象」和虎斑貓「八卦」死活都不肯讓醫生碰觸，而是用力黏在主人身旁發出可憐兮兮的叫聲。唯獨黑白貓「太極」大方地跳上診療台，抬頭挺胸、昂首闊步，一副準備參加寵物選美比賽的樣子。獸醫大叔不由得感到既訝異又好笑。「這些貓也太有靈性了。」
    「啊、因為牠們的主人本身就很有靈性、嗚喔！」白石還沒解說完，就被一記肘擊打斷。
    「你安靜點，不要講話。」黑河壓低嗓音、惡狠狠地警告。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獸醫大叔打量了一會兒應該算是「師生」關係的兩人間似乎有些太過「熱切」的互動，接著開始替「太極」做點簡單的檢查項目。
    檢查的結果是——完全沒有任何毛病，健康到不能再健康。
    「我從來沒看過這麼完美無瑕的貓。皮毛也整理得很漂亮。」大叔露出佩服萬分的神情。「妳是怎麼照顧牠們的？」
    「也沒怎麼照顧。我平常不會限製牠們的去向，隻有當牠們生病或受傷時跑回來找我求助、需要我幫忙，我才能確定牠們還活著。其它時候，牠們想離開就離開，想回來就回來。我並沒有特別關照牠們。」
    而且，貓咪們回家的時候，還會不忘帶些土產和禮物送給主人；那些「禮物」則是一般人看了會昏倒的那種——什麼蟑螂、壁虎、蜈蚣、青蛙、蛇、小魚、小麻雀、鴿子等等，所有想得到的動物應有盡有；有一次「太極」還撿了一隻活烏龜回來，甚至還有疑似珍獸土龍的奇怪生物。每回總讓黑河守氣得火冒數丈、大發雷霆。
    獸醫大叔顯然不太能接受這種有等於沒有的答案。
    「她的貓比較特別。雖然比一般的家貓更具有相當的野性，但是也很黏她。」白石出麵解釋道。「不過，這三隻貓也是她從牠們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照顧的，而且照顧得很仔細妥善。是真的，我可以作證。」
    「是嗎？」獸醫大叔表現出感慨萬千的樣子。「或許，這才是豢養動物的人和被豢養的動物間的關係……所達到的最高境界吧。」
    動物和人之間緊密相連，即便言語不通、也能夠心靈相通；彼此信賴，相知相惜。
    盡管說了並沒特別照顧貓咪這種推辭般的話，不過麵對愛撒嬌的花貓和虎斑貓，黑河守仍然對牠們拍拍摸摸、又親又抱的；一邊嘀咕「好啦好啦、你們真的很煩耶，去旁邊啦不要一直吵我」，一邊用自己的發梢代替逗貓棒和牠們玩耍。「太極」跳下診療台，跑到白石身邊去。
    「……那麼，我想我能放心了。」不知怎地，醫生對她的態度變得恭敬起來。「現在請跟我走吧。」
    獸醫大叔帶領兩人走進一扇傳出各種吠叫聲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