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足謙也觀望了一會兒，然後頻頻搖頭。「不對啦！應該是『老鷹帶小雞』才對。哪一國的母雞這麼凶。」
    
    「你說的也不對啊、謙也。」千歲也搖了幾下頭。「俗話說的好——『為母者強』，當母雞想保護自己的小雞時，一定也會變得很凶悍的。如果是老鷹的話，小雞一下子就會被吃掉了。」
    
    「啊……講得似乎也有道理。」
    
    「你們——這些渾蛋找死！」某女禁不住破口大罵，即將化身為凶神惡煞母夜叉。
    
    「嘖嘖嘖、小守守，妳不要忘了小輝就在旁邊，不可以爆粗口唷——」
    
    財前輝正睜著雙閃亮亮的大眼睛，凝望的視線中充斥滿滿的好奇心。
    
    「唔呃……」黑河守迅速閉上嘴巴、恢複正常表情，揉揉男童的臉頰。「小輝，沒事。你看、媽媽拿餅幹來了，要不要吃一點？」
    
    「嘖……這家夥翻臉比翻書還要快。」應該是浪速小子的嗓音低聲咕噥。
    
    「我要、我要吃——」小男孩一會兒撲向自家母親，一會兒又撲回年輕女人身上；宛如幼兒版本的左擁右抱，令小春看得好生羨慕。「人家也想變成小孩……」
    
    「咦？這餅幹長得好奇怪……摸起來軟軟的，不像一般餅幹硬硬、脆脆的……」也一起靠過來逗弄小男孩的豐臣秀子好奇地拿起一片給小輝的餅幹，咬下一口。「嗯……有點奇妙的口感、味道也有點淡，不過好好吃。」
    
    「這是米果，本來就是做給小孩吃的，所以質地會比較鬆軟。」黑河自己也忍不住偷吃了幾片。
    
    財前家大嫂持續觀察著年輕女人抱孩子以及安撫孩子的舉止。「黑河老師，妳有帶過小孩的經驗嗎？」不僅如此，在真正抱小孩之前，她還借用了廁所、將雙手徹底清潔一番。
    
    「實習的時候……偶爾會被派去顧兒童病房。」
    
    當黑河守在醫院裏實習的期間，還曾經發生過有如電影般戲劇化的事件——「蒙麵歹徒脅持兒童病房要求贖金」——據說是什麼幫派和黑道間的醫療糾紛之類的，而醫院的投資者正好和哪方的人馬有關係；情節重大、似乎當時還上了報紙頭條。不過，無論原因為何，對黑河守而言，大人自己的問題處理不妥、還侵擾到懵懂無辜的孩子，就是一樁不可饒恕的行為、「惡質」一詞都不足以形容；那些歹徒哪裏不挑、偏偏挑到了她所待的醫院。最後，歹徒們偷雞不著蝕把米，被她私下聯絡的昔日軍火走私龍頭——姓船越的混血老人的手下們統統請走、並且「熱情款待」了一番。倘若不是擔心孩子們與其它醫護人員的安危，她就會選擇自己出麵當清道夫。
    
    「說的也是，畢竟是保健老師嘛。」財前家大嫂顯得挺滿意。「怪不得妳帶小輝和哄小輝的手法會這麼熟練。」
    
    「……過獎了，不敢當。」
    
    男童趴在女人身上，伸出短短的手臂想玩她的長發。黑河稍稍偏著頭閃避。「小輝，不能碰我的頭發。」隻有「關係匪淺」的對象才能碰觸，少數其中一名某保健控部長正在現場。至於同為女性的豐臣秀子則算是例外，因為天兵大小姐神經大條、並且是真心待她好，所以無所謂。
    
    小男孩嘟起嘴巴，改抓住她的上衣、用力深呼吸幾口。「有香香的味道，還有拜拜的味道……」
    
    「小輝，拜拜的味道叫做『檀香』（ビャクダン）。」黑河守放慢說話的速度，引導男童講出這組語彙。
    
    「檀香？」財前輝表情傻愣地覆誦了一遍。
    
    「對。當你去寺廟或神社拜拜的時候，偶爾就會聞到這種味道。」
    
    小男孩眨巴幾下圓滾滾的眼眸。「河童阿姨，我們一起去拜拜——」
    
    「呃？」奇怪的稱呼讓黑河守不自覺稍稍蹙起眉頭又揚高一邊眉毛。「嗯、我們一起去拜拜。」不過，她還是沒改對男童親切友善的態度，隻當對方童言童語。
    
    「哎呀？黑河老師真的很喜歡小孩呢。瞧瞧她跟小輝對話相處時的場景是多麼安詳和諧。」財前家大哥用手肘撞撞自家弟弟。「這不是剛好順了你的意嗎？阿光。」
    
    「順我什麼意啊？」財前光連回望兄長的力氣和意願都沒有，眼瞼半闔、無精打采。「她喜歡的是小輝，又不是我。除非我擁有返老還童的本領，能瞬間回到幼兒園的年紀。」
    
    「如果能讓她也一起喜歡你的話，這不就剛好了？我們不會介意七歲的差距的，雖然好像差得有點多……」
    
    財前光依舊沉默著，不予置評。他哥哥使勁拍擊他的肩膀和背部。
    
    「哎！你小子不要這麼悲觀，要樂觀地向前看啊！說不定你表現得好一點，她會因為你是小輝的叔叔就喜——」
    
    「……不可能的，不會有那種事啦。」
    
    「為什麼不可能呢？你怎麼能這麼肯定？又還沒試過……」財前家大嫂幹脆把兒子丟給黑河守照顧，不曉得什麼時候偷潛到了丈夫和弟弟這邊來。
    
    財前光托住臉頰，懶得正麵響應哥哥和嫂嫂的問題。「……你們仔細觀察她和我們部長的互動就知道了。」
    
    黑河守讓財前輝坐在自己腿上、行動不便，白石見狀，便替她送來蛋糕和飲料。「要不要我喂妳？」
    
    「不、不用啦！我自己來就好了……」
    
    「沒關係嘛、反正我都已經拿好叉子了。來、張開嘴巴，啊——」
    
    「真是的，這裏這麼多人、張嘴個頭……給我。」她奪走叉著蛋糕的叉子，湊到小男孩嘴邊。「小輝，可以吃蛋糕嗎？」
    
    「嗯、請小心不要讓他噎到了，切小塊一點就好。」財前家大嫂在一旁補充。
    
    於是，男童開心地收下那一小口蛋糕。「好吃——」
    
    黑河守摸摸男孩柔軟的黑發，整個人散發出溫和的母性光輝。
    
    「果然，不管是再怎麼『凶猛的獸類』，隻要當了母親以後就會『從良』……嗚喔！」忍足謙也差點沒閃過那支和他的鼻頭驚險擦過的尖叉。那是某女從男童望不見的死角處發射過去的。「黑河！妳這家夥真的想殺了我啊！別在小輝看不到的地方搞這種小動作、很危險啊！」千歲則是在感歎「速度太快了、預測不能」。
    
    「誰叫哥哥這麼口無遮攔，活該。」忍足翔太和遠山金太郎碰巧瞥見在過年時使用的傳統羽球組合，正想詢問能不能玩玩。
    
    「翔太，你這臭小子！竟敢那樣批評你哥哥我！」
    
    「如果謙也沒及時閃開的話，應該就會刺中吧。那隻叉子到了她手上，根本就變成了飛鏢。」一氏和小春一搭一唱地演起雙簧。「小守守的控球技術還是那麼精準——」
    
    「混蛋！她丟的東西可是叉子、就算隻是塑料製的，也還是會死人的耶！不管是叉子或是網球，隻要到了她手裏就會變成毀滅性的終極武器！」
    
    「如果是守姊姊打出來的網球，殺傷力應該不小吧。」千歲美雪用風涼的語氣附和，友香裏也點頭表示認同。「嗯、金太郎曾經提過，她的發球威力就像炮彈一樣，很恐怖的。」
    
    白石在換過一把新的叉子後，又切下蛋糕的一小角，遞到黑河嘴邊。不過，這回叉子還是被她拿走；男方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妳就這麼不想讓我喂嗎……呃？」他倏然收口，雙眼盯住擺到自己眼皮下方的蛋糕。
    
    「……立場反過來了吧？應該是我要喂你才對吧？」女方故意歪著嘴角。
    
    「噗、說的也是。」男方微微一笑，欣然接受對方的好意。
    
    「哼。」黑河守佯裝不悅地撇過頭，雙頰卻微微泛起紅潤。
    
    坐在女人腿上的財前輝觀望著兩人的互動。頃刻間，他突然蹦跳了起來。「不行、不行——不行這樣——」
    
    「小輝，怎麼了？」黑河趕緊把叉子扔給部長，雙手穩住小男孩的身子。男童轉過上半身抓住她的手臂，稚嫩的容貌出現焦急的表情。
    
    「阿光、阿光——」小孩邊喊、邊扯著她的衣袖。
    
    「我就說了我不是你叔叔啊……為什麼要一直這樣叫我？還是說，你是想叫叔叔過來？」
    
    「阿光，他、喜歡——」
    
    小男孩忽然從黑河腿上消失、變到了不知何時到來的財前光手上。
    
    「哇塞、阿光剛才的瞬間爆發數值估計比謙也還要快。」一氏用調侃的口吻說道，但是卻沒得到浪速小子的反駁。後者不知何時從原本的位子上消失。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在「不知何時」之間。
    
    「小輝，不可以在叔叔阿姨們麵前胡說八道。」財前光板起嚴肅的神情叮囑小侄子。
    
    男童鼓起雙腮，滿臉不高興。「可是，阿光真的喜——」
    
    「我什麼都沒有，小孩子不準亂講話。」
    
    觀察到同樣現象已久的小春忍不住想問出口：「阿光光，小輝到底是想說什……」然而，卻不慎被打斷。
    
    「喂喂——你們大家，要不要來打羽球啊？」生性活潑外放的忍足謙也和一年級生們混在了一起，還高舉著傳統羽球、也就是毽子球組合揚聲吆喝。「阿光的哥哥和嫂嫂，我們可以打羽球嗎？」
    
    「啊、當然可以了。」財前家大哥接過自家弟弟抱去的自家兒子。「大家到庭院去打吧。」
    
    然後，一群人便一窩蜂湧到了室外。
    
    「那——麼，現在該怎麼分組呢？誰和誰要先打？」
    
    「不如……兩個人一組怎麼樣？」小石川發言建議道。「兩人一組的話，要是第一個輸了、第二個還有補救的機會。」
    
    「我！我想和守姊姊一組！」千歲美雪首先棄兄長而去，她哥哥也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美雪怎麼可以捷足先登！我也是、我也想和守姊姊一組！」繼美雪之後，友香裏也舉手大喊。接著，豐臣秀子也跟著起哄。「小朋友們都別跟我搶！像我這種無可救藥的超級無敵運動笨蛋，理所當然是要和運動神經最發達的黑河小姐一組啊！這還用說嗎？」
    
    ……這個天兵女人竟然真的當眾承認自己是運動白癡，而且還屬於「無可救藥」的那種程度。即便這是事實。小石川健二郎覺得自己快要、是已經被打敗了。「豐臣老師，請妳不要這樣好嗎……請稍微注意一下形象……」雖說，他就是喜歡她那種天然傻大姐的純真性格；有時候純真到實在不得不懷疑她的大腦功能是否正常……嗯咳、咳咳。
    
    「討厭——人家也想和小守守一組啦——這樣一定穩贏的——」
    
    「小春，你不想跟我一起嗎？！」
    
    黑河守環顧著麵前搶成一團的混亂景況，臉部肌肉毫無變動。
    
    「……感謝各位的厚愛與踴躍報名，但是我早就決定好同組的組員了。」
    
    此言一出，立刻讓眾人豎起耳朵仔細注意。
    
    「阿守，難道妳想跟我一組嗎？」遠山金太郎興奮地眨動雙眸，被友香裏橫了若幹眼。「就算守姊姊想挑隊員，也是優先考慮我們家小藏好嗎？哪還輪得到你。」少女無情地潑了少年一大桶冷水，導致氣溫低迷的開春第一天，就讓金太郎整個人活生生凍成一尊大冰雕。
    
    「……我想，那隊員應該不是我吧。」盡管白石自己心裏也是那麼期望，不過大概會事與願違。因為那女人似乎正在用眼神對他暗示著什麼。
    
    黑河守對他以及所有人挑挑眉毛，然後走到財前大哥和大嫂麵前。她先對夫妻兩人深深鞠躬致意，接著抱起男童。
    
    「我的組員就是——小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