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柒卷、關東篇 (上) 第五章、不意外卻也意外的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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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是要替網球部帶土產的話,她不僅不會拒絕、反倒會挺樂意和甘願。那些國中生應該會喜歡蜜柑和魚貨之類的食物;漆器和木工箱子這些東西的話,可以擺在部室裏當裝飾品。隻不過,要防止可能隨時會遭到碰撞粉碎的危機狀況。但是,他們那間寒酸簡陋的「倉庫」、呃不對,是社團活動室,似乎有點狹窄、空間不足,危險度又變得更高。
……不知道部長會不會喜歡茶。
黑河突然想到白石曾經泡給她的那壺蜂蜜熏衣草茶。雖然不小心甜過了頭,而嚐不太出原本的風味,卻仍然是他專程準備給她的心意。之後,她也弄了一點薑汁紅茶作為回禮;隻是應急用的東西。因為左手受傷的緣故,所以無法考慮得太過講究。
隻要是和健康或養生有關的項目,他老兄應該會感興趣或喜歡才是。他好像提過想嚐試什麼茶……玄米煎茶嗎?隻聽說過好像有這種東西,但是沒實際品嚐過,不曉得味道好不好。
回去以後,弄弄看好了。
還有,他的母親、白石家的母親,那名打扮體麵、談吐可愛的婦人……應該會喜歡漆器這種東西吧?感覺挺符合她高尚優雅的氣質。還有他妹妹,友香裏……應該是妹妹吧。遠遠望去,少女的發色很深、紮著可愛的雙馬尾發型、好像長得也挺可愛的;雖然沒正式打過照麵。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女。
另外,雖然成員囉嗦又麻煩了一點,三船拳館卻是她到目前為止度過大半生涯的重要場所,就好像第二個家,兼具教育功能;船越賽車場雖然是個亂七八糟的流氓窩,卻給了她一種賓至如歸、無拘無束的自在感;四天寶寺中學——以網球部為主——同樣不按牌理出牌,卻象征著她永生難忘的經曆與回憶……
仔細一想,黑河守才猛然發覺,身邊還有這麼多人圍繞著。
不管是這個或是那個,都是放不了手的珍寶,值得用心去珍惜的瑰寶。
黑河低頭看著中禪寺老人交給她的參考目錄,打磨光滑的廣告紙麵印有各種精致美觀的漆器和寄木細工——手作箱子物品的彩色圖片。
不僅漂亮順眼,也很有保存的價值。
灌注了滿滿心意與情感的東西——尤其是手工藝品,即便隻是透過圖片或文字,也能清楚地傳遞到心裏、毫無保留。暖洋洋的,擴散到四肢百骸。
珍寶就應該配珍寶。這些名物會很適合他們。
思及此,便也不覺得特地帶這些土產回去,是一件多麼煩躁又累人的工作了。
她暫時在人來人往的路邊停留片刻、坐在人行道的圍杆上,欣賞著目錄。想象著當他們收到土產以後,臉上會出現怎樣的表情。
如果是笑臉的話,就再好不過了。
但是,在這之前,還得先搞清楚這些土產所在的地方該怎麼去。
黑河收起土產目錄、跳下人行道的圍杆,扛著自己的行囊和一個用繩索綁住、外型酷似骨灰壇的圓狀包裹,活像個以四海為家的浪人般地走在人群中,走在神奈川縣的大街上;然後碰巧經過這座街頭網球場,碰巧心血來潮——因此就在此地稍作休憩。
盡管截至目前為止,隻有那名切原赤也少年的球技在水平之上;還算差強人意。
腳步聲和談笑聲還在持續接近。
那兩個小鬼應該不會爬到看台上來吧?其實也不需要。看台的高度很低,不必特別攀爬也能輕易望見頂端。
雖然兩個未成年人完全不成威脅,不過為了以防萬一——隻是純粹想驅趕陌生人罷了——黑河仍然舉起了左手臂、稍稍把外套往下拉了一點,隻露出兩隻眼珠子。
談話聲和腳步聲都停了。
她慢慢轉動頸子,把臉麵向兩名少年的位置。
可憐的孩子們大概被嚇傻又嚇慘了;臉色唰一聲褪得比濃妝過的藝妓還要蒼白,旋即轉身連滾帶爬地逃走。
……奇怪,是真的有這麼恐怖嗎?難道他們還真錯以為是屍體會動?她隻不過是有點沒精神、血液不太流通、肌肉有些僵硬、神經傳導的速度遲緩了些,轉動頸子的速度稍微慢了一點而已;重點是又沒發狠瞪人。等她發狠瞪人後再表現出害怕的樣子也不遲。
即使隻露出一雙眼睛、半張臉隻是藏著,我也還是個活人好嗎。黑河用力地皺緊眉頭。
至少四天寶寺中學的那些人,某種程度上還願意把她當成「人類」看待。包括西丁霍吉校長、校工伯伯、女導師豐臣秀子和少女後藤詠世。至於月宮彩香……不予置評;也許在經過上回的靈異事件以後,這少女已經把她當成了某種「非人類」的生物。校長秘書淺江女士則是有待觀察;這名婦人感覺並不讚成她和網球部走得太近——相當反對。那是當然的,為了學校的名聲著想吧。盡管她一點都不在意學校聲譽什麼的那種無意義虛名;不過,也是由於對方還未成年的關係,才會有所顧忌。不必秘書特別提醒,黑河自己也清楚得很。
方才靠近的那兩個人,分別是一個發型輕飄飄的、像在頭上種了一大把卷曲海帶的家夥,另一個則是頭頂豎著一根螺旋狀衝天炮的嬌小少年;不曉得哪隻才是切原赤也少年、哪隻又是浦山小朋友。
但是,根據身高體型判斷,高的那隻是切原少年的機率比較大。他的體格應該會比較強壯結實;否則應該是打不出強而有力的擊球。
話說回來,不管哪個是哪個,都無關緊要。對她來說。
「……嘖、沒禮貌的小鬼。」
冷眼睨視著少年們淚奔回自己的圈子裏尋求慰藉,黑河守又拉起了外套、蓋回自己臉上。
部員們都一臉好奇,看著驚魂未定的兩人狼狽地歸來。
「赤也、浦山,你們幹嘛?喘氣喘成這樣?表情還那麼害怕?怎麼啦?是看到什麼了?你們看起來好像快要被嚇死了一樣。」即使進行完最激烈的球賽,也不見向來生龍活虎的切原少年喘得快斷氣的樣子。有很大的原因是心理因素造成。
「太、太可怕了唷!」浦山椎太本欲伸手指往看台,不過擔心被對方發現,伸出去的手又立即往回收。「那、『那團黑黑的』真的是人啦!而且還動了、還瞪著我和切原前輩瞧唷!可怕死了唷——」
「拜托、那一看就知道是人好嗎?人家隻是躺在那裏休息而已,你們不要故意去打擾別人,小心會被揍。」
浦山小少年抱著頭、往地麵一蹲,滿臉心有餘悸的驚懼神情,渾身瑟瑟發抖。「嗚、我、我不要被揍唷……」
「真是的,沒這麼誇張啦!都是因為你們作賊心虛、心裏有鬼才把人家當成鬼了,所以才會被嚇成這樣。」
「我們再繼續練習吧!太陽快要下山了。」有一名二年級生看著在場唯一的校隊正選。「赤也。」
「啊、嗯……」
切原赤也甩了甩頭,決定要離那團不明物體遠遠的、把心思都放回練習上。
×
過了不曉得多久,擊球聲終於停止了。
身處於不熟悉的地方,似乎就連對時間的感覺也變得薄弱很多;向來精準的生理時鍾,隻有待在故鄉裏時才派得上用場。
窸窸窣窣的收拾聲過後,少年們彼此道再見;最後響起行走的聲音。
這座街頭網球場瞬間歸於一片寂靜。
寂靜得使其它環境音顯得更加清晰。
也許再等一會兒,還會有人來打球。
黑河拉下蓋住頭和臉的外套。夜幕已然垂降,設置在球場四周的大燈亮如白晝;亮度遮掩了微弱的月光、和由於距離太遙遠而幾乎不可視的星辰。
她僵硬地坐起身,用手指隨意梳過有點淩亂的瀏海和馬尾。臉上的貼布都已經除去。
好像……應該離開了。
啊、要去哪裏?
對了,是醫院;要去找護士長,木下護士長。那間醫院叫什麼名字來著?什麼……井?
藏井……
不對,這是父親的名字。雖然當中都有個「井」字,卻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東西吧。
藏……藏、之……
……介。
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社團練習結束了嗎?應該已經結束了吧。或者結束的項目是搞笑講座?聽說一氏裕次和金色小春好像總固定會在星期五那天去華月館表演;隻聽說過有這麼一回事、但沒實際觀賞過……今天是星期幾啊?
哎、隨便星期幾都行。反正,要觀賞他們表演什麼的、也必須回去後才能辦到。
重點是,那間醫院到底叫什麼名字啊?又要怎麼去?
黑河又呆坐了半晌,左臂擺在曲在胸前的左膝蓋上,右半身則是完全放鬆的狀態;精神還有些不濟,渙散的目光彙聚不了焦點,大腦內一片迷茫。雖然想著找些甜食來補充一下未達標準的血糖值,從腦發出的指令卻沒發揮效用、身體沒有半點行動的意願,手腳重得宛如被鐵鏈腳銬栓住了一樣。
不久,少年的談笑聲再度傳了來,由遠漸近。
「呃?有人在嗎?」
開口的是一名說話與行走步調都顯得相當輕快的紅發少年。他的身高最矮,但是反應最靈活、一進場就眼尖地發現一抹全身黑的人影。青色的泡泡從口中吹出來。
與紅發少年同行的夥伴還有三位,大概都是差不多年紀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