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陸點伍卷【私生活片段】 第十一章、真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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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無數大風大浪的老人家全然不把對方凶狠的瞪視放在眼裏。對他而言,那種程度的威嚇就如同隻是路邊野貓的喵喵亂叫罷了。
「哼!這種東西哪還需要調查,隨便打聽打聽就能得到消息了。咱們車場唯二的兩名寶貝賽車女郎,咱孫女小梢、和她的好姊妹小潮,這兩個丫頭愛妳愛得要死,一直很希望妳能留在這裏當車手。一聽說妳沒意願想長久留置此地時,她們可是失望得很。」船越老人冷哼幾聲,彷佛是在替自家的寶貝們抱不平,「她們還在猜說妳會是待在三船拳館或是去什麼地方……沒想到竟然是去給小鬼們當保母。」
「他們是國中生了,不需要保母。」黑河將頭轉回靶子所在的方向,麵無表情。「還有,你家那兩個小姐,她們隻是希望我替車場賺進更多的利潤而已。我自己清楚得很。」
「什麼呀……還矢口否認。之前不是為了保護某個小鬼,搞什麼驅魔儀式、差點連命都送掉了。」老人故意沉下聲、壓低音量,布滿皺紋的臉孔浮現出奸詐的笑意。「是網球部的小夥子嗎?叫做白石——」
黑河驀然快速移動持槍的手臂,將射擊點對準船越老人的眉心。
對方透過電子郵件附加檔案寄到她信箱裏的照片,她已經確認過了。並且還凝視著畫麵好一段時間。醒來後,才發現自己又在不知不覺中睡著,計算機開了一整夜沒關機。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果然很適合穿白色的長袍。
適合得完全移不開眼光。
老人貌似不在乎自身正遭遇到的危機,用幸災樂禍的口吻自言自語「如果那些小鬼們知道妳槍法精湛、而且竟然用槍口對著老人,肯定會嚇破膽、被嚇死的哦——」
「……要是你們誰敢碰他們一根手指,這次我真的會殺了你。」年輕女子怒目圓睜、惡聲惡氣的模樣教人不寒而栗。所謂「人」指的是一般普通人。
因為等太久而自行跑到射擊練習場來的兩名賽車女郎正巧目擊了這幕畫麵。不過,也一起同行的那位擔任維修人員的中年男子,倒是還叼著長煙管,氣定神閑、麵不改色,也沒作出趕緊上前去解救自家主子的行徑。
「黑河君,妳?」船越梢和武田潮緊張兮兮地跑到一旁,但是沒敢太過接近。
有些人類沒拿持凶器就已經夠恐怖了,更遑論再加上手中那把殺傷力極強的槍械;可謂如虎添翼。
不過,她那條不知為何繽紛鮮豔的黑色長褲,倒是在劍拔弩張的緊繃氣氛中多添了幾分逗趣喜感。
船越老人仍坐在皮椅上。分明是一具殘缺不全的老弱軀體,卻意氣風發、姿態四平八穩,對黑河守表現出來的攻擊性完全無動於衷。「哼哼哼、妳辦不到的。」
「……不要挑戰我的極限。」她咬牙切齒著,第一條青筋浮出太陽穴表麵。「槍是武器兼凶器,功用就是拿來殺人的。」
擊錘已經拉下,子彈進入槍管,攻擊準備就緒;隻消用食指稍稍扣動扳機,老人便會兩腿一伸、瞬間失去聲息。雖然嚴格說起來,是一條腿半。
「什麼叫不準碰他們一根手指,難道妳是想把那些小子們統統納入後宮嗎?就憑妳這副德性?要臉蛋沒有、要身材也沒有、要個性更是沒有,簡直是一文不值——難不成是想用『武力』讓人家屈服嗎?」老人用輕鄙到近乎汙蔑的眼神斜視著黑河守,還用鼻孔睥睨對方。
「不是這個意思!」黑河忍無可忍地吼出聲。她也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重,絕對不會好高騖遠。
更何況,收後宮什麼的、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就連神經病或智能障礙也不會想當她這種人後宮的一員自找虐受。
古有雲: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就算再怎如何沒知識又沒常識,也必定會聽過這句話。無論是哪種形式的情感,尤其是愛情——說實在的,她一點都不懂;從沒經曆過、體會過,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詮釋這種感覺、又該怎麼對這種感覺作出反應。
然而,內心明確產生的感受——無法自欺欺人。
真心想要的,就隻有他白石藏之介一個。
一想起他,就覺得既高興、又難過。難過得心痛,彷佛心髒緊緊揪在一起。
高興的是能和那麼溫柔的他相遇;難過的是傷害了那麼溫柔的他。
在意他、重視他,想——保護他,舍不得見他痛苦難受;想幫助他度過難關、完成心願。
即便要賠上自己的一切。
盡管不曉得人家想不想要、願不願意被如此對待。
更何況,不久前才狠狠重傷人家過。這種心聲講出去不但不會有人相信,恐怕還會笑死吧。
果然還是很自以為是又不自量力的想法吧。
事實上,光是把號稱「完美無缺」的聖經老兄當成目標,就已經夠好高騖遠、夠不自量力了。
船越老人盯著那張若有所思到彷佛忘了自己身在何處、並且摻雜著濃濃「沮喪」之色的年輕麵容,抿著唇嗤笑了幾聲。雖然相處的時間還不算久,但是他十分了解黑河守死心眼——外表裝得冷漠又滿不在乎,內在卻死心踏地的執拗悶騷個性。
除此之外,她的原則是絕對不對「弱者」——也就是「老弱婦孺殘」這些目標動粗。所以身障老人完全不擔心自己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小鬼,妳學射擊學了幾年,卻好像還是沒體會到老子的真正用意。」老人一副無奈的樣子、轉移話題。他從不曾好好用姓氏稱呼對方。
黑河默然不語,其它人也屏氣凝神。
「知不知道為什麼老子要把這種危險的技術教給妳?」
她還是沒回話,也沒移開槍口。
「雖然老子不懂刀劍那種冷兵器玩意兒,但是刀和槍都一樣,都是凶器。刀術和槍術一樣,都是殺人術。連三歲小孩都明白,這是天經地義的道理。持有這些東西,稍有不慎就能取人性命。就像老子過去所做的一樣。」船越老人斂起眉目,不勝唏噓:「要殺人是很容易的……」
年邁的老人家語重心長,徐徐尾音繚繞在空曠卻並非開放的地下室內。
「不過,殺人所必須付出的代價、人命的重量……要承受殺人的後果,不是這麼容易的。」船越老人抬起單隻眼眸,鋒利的目光直視進年輕女子的眼中。「從妳身上……小鬼,老子並沒看到這樣的覺悟。不僅如此,雖然妳有的是恨意與怒意,但是老子卻感受不到任何殺意。」
妳並沒有殺人的決心,也沒有承擔後果的覺悟。
而且——妳絕對承擔不了後果。
老人微微挺起上身,稍顯嚴厲得像是責備般的語調產生出無休止的聲波回音,層層回蕩。
在場所有人都彷佛被點穴了一樣,全都僵立不動。
「正因為如此,老子才會放心把這種危險的技術傳授給妳。」船越老人宛如氣力用盡似地淺籲出一口氣,背部靠回皮椅椅麵。「老子認定妳不會用這種技術輕易地傷害他人,就隻是這樣。」
「我才沒……」
「別想繼續嘴硬逞強了,老子看人的眼光比神機妙算還準。」
黑河歪著嘴角、表情不滿,對準老人的槍口依然動也沒動。
「槍和刀的確是會取人性命的凶器沒錯。」船越老人將視線投向掛在牆上的那堆大小不同、用途各異的槍械們;此時它們的功用是拿來展示。「不過充其量,它們隻是一種工具。工具終歸隻是工具,主要的功能就是要給人使用的。一把刀或槍擺在桌上、掛在牆上,就算數量再多、威力再強,隻要不去碰觸它們,或是使用在正途上,那些武器是奈何不了人的。」
老人環顧麵前一票比他更年輕的人們、頓了頓,然後加重語氣強調:「重點不在於那些工具有些什麼作用;會造成怎樣的結果、是好或壞,全都取決於使用者的心態。」
「正途是什麼啊?需要用上這種東西的情境,還有好的方麵可言嗎?」
「當然有啊!像是正當防衛或要保護什麼人的時候。這些難道不算正途嗎?」老人理直氣壯地回答。
黑河沉默著,無話可說。因為她也認同那種看法。
「可是,假如防衛過當的話,有時候也還是會被判刑的啊。」船越梢以風涼的態度插嘴。
「哎唷!那些都隻是個案而已啦!」
「哪來這麼多個案。就是要代表性和特殊性很強才會被視為個案嘛……」
「小梢,妳也知道妳爺爺的脾氣,和他爭辯是沒有用的啦。」武田潮笑著勸說好姊妹。盡管毫無血緣關係、連最遠的親戚都沾不上邊,然而兩個女人卻比親姊妹更加親昵。
「對啦!還有一點。」船越老人不理會孫女的碎碎念,兀自對黑河說:「老子教妳槍術的另外的原因,知道是什麼嗎?」
她自己並不是很想追根究柢,因此保持著緘默。
「妳啊、是那種一旦衝動行事,之後就會感到萬分後悔的性格。」老人用食指指向對方,用篤定萬分的口吻道。
黑河忽然有種頓時身中數槍萬箭穿心的衝擊感;膝蓋差點一軟、往地麵跪下。
「所以,若是情況允許、妳會盡量避免讓自己落入意氣用事的窘境。雖然還是會有情緒化的時候……而且發生的機率高、次數又多。然而一清醒過來,妳就會後悔——一直責怪自己、責怪個不停,就像妳發出去的攻擊被反彈回妳自己身上一樣。不過,千金難買早知道,後悔莫及。再舉個例子……即使妳曾經發下豪語,說什麼想把老子打成蜂窩;但是實際上,妳並不打算這麼做。就算曾經想過。否則,妳就不會乖乖待在這裏、聽老子的命令行事,也早就扣下扳機了」
這種說法,就好比揚言要自殺的人不會真的把自殺行為付諸實現一樣。
濃濃的挫敗感襲卷全身,黑河無力地垮下雙肩,順勢放下握住槍枝的右手。
「怎麼樣?都給老子說中了吧!」船越老人又露出得意揚揚、鼻尖翹得半天高的驕傲神態。「老子看人的眼光果然比神仙還準!」
「……隨便你怎麼說,臭老頭。」她撇開臉,噘著嘴巴直犯嘀咕。
「因為妳擁有那種屬性,」老人用完好的手握起拳頭。「所以當手中持有殺傷力強大的兵器時,妳就會變得非常小心謹慎,絕對不會輕易使用。」
事實上,黑河守根本不需要武器的額外加持——她本身就是一具會走動的人間凶器。
「……前提是,那也要我手中擁有殺傷力強大的兵器才能成立啊。」她垂下視線,落在掌中那把又大又重的半自動手槍上。「在開槍之前,就會先因為違反槍炮彈藥的管製條例和觸犯公共危險罪被逮捕了吧。」
「那倒不需要了。妳小鬼不必拿武器,隻有人本身就已經夠危險了。」
「那你老頭還教我這什麼見鬼的射擊技術?根本就是多此一舉。」
「笨蛋!要妳學射擊也是為了訓練妳集中精神力的本事。精神渙散的話,做什麼都會絆手絆腳!」船越老人又從皮椅中摸出某樣東西、然後丟給她。是一副不透光的黑色護目鏡。「好了、廢話莫多說,快戴上這個,再打個幾發。」
黑河見狀,頓覺眼神都死了。
那張皮椅到底是什麼玩意兒?其實那根本就不是地球上的東西吧?裏麵究竟還藏了多少寶物?其實那根本就是哆啦A夢的四次元空間百寶袋吧!裏麵連接著另一個空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