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伍卷 第二十五章、「不按牌理出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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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年紀輕輕就在那裏客套來客套去……既然還是個孩子就乖乖當個孩子、耍耍任性鬧鬧情緒,做啥搶當大人……」三船友道不悅地自言自語。「一個個對藏小子都比對老夫這個館長還好……」
最後那句話才是重點;中年男子的抱怨讓白石禁不住苦笑。打意識到作為部長的身份和職責後,他就不自覺養成了有點早熟的待人處事方法。
「哼!人家孩子還是個國中生、就比你謙遜有禮多了!倒是你這死老頭一天到晚就隻會鬧脾氣和欺負阿守而已!老娘還沒跟你算帳呢!」中年婦人站在擂台邊、捏起老伴的耳殼怒罵。
「嗚哦哦哦……痛痛痛——老、老婆,妳輕一點啊、老夫的耳朵都快被妳扯下來啦……」身高較對方矮的三船友道被拎得腳底都離開了地麵,臉孔猙獰,整個人被拖下台。「妳不能老是護著丫頭啊!這樣會害她無法自立,老夫這可是在教導她關於實戰的應變技巧……」
「少來了!看你下次還敢不敢!」三船楓扔開老伴的耳朵,轉頭對少年說道:「對啦!白石君,你有帶你常用的護腕和木頭娃娃嗎?」
「呃……有是有。」他立刻走去擺放書包的位置,從裏麵掏出對方要求的物品。基於禮節,他還把它們裝妥在紙袋中。「請問,要這些東西做什麼?」
當初他從某女口中聽來、第一時間也回以相同的疑問;不過她隻給了他兩肩一聳、兩掌一攤的無解動作。
「嗬嗬嗬、當然是有我的用途啊!你們就別管那麼多了。」
白石困惑地看著貌似不安好心的中年婦人,又看了看黑澤;後者一樣滿頭問號。
「要是把你這護腕暫時放在我這裏,會影響到你練球的狀況嗎?」
「啊、不要緊的,我還有別的備用護腕。」
「嗯嗯嗯、那太好了,這樣我就放心了。嗬!嗬嗬嗬嗬——」
三船楓發出陰險恐怖的怪笑聲,聽起來活像童話故事裏的巫婆現形。白石搓搓臂膀上滿滿的雞皮疙瘩,躲到黑澤背後。
「可是館長夫人,妳拿白石君的東西要做什麼?」黑澤苦笑著說:「這樣的話,館長會……」
他還沒道出「吃醋」的字眼,隨即一抹不高但是寬闊的陰影壟罩住他們幾人。
「黑澤小子說的沒錯……」三船友道眼珠子從三船楓身上溜轉到白石那裏,銅鈴大的雙眼裏滿是質疑。「漂亮老婆,妳拿藏小子的東西要做啥?」
「討厭,我都已經六十好幾了,還在漂不漂亮。你自己不羞我都覺得丟臉。」
「哼!老夫隻是實話實說!」三船友道拿著毛巾擦拭身上的汗、挺起胸膛,狐疑的目光盯得網球部部長渾身不自在。「不講那些了。妳拿藏小子的東西到底要做啥?快回答老夫。」
「拜托!我還能做什麼?白石君的年紀根本就能當咱孫子了耶!不要用那種好像『捉奸在床』的眼神瞪著我瞧行嗎!」三船楓橫了老伴幾眼,在他的光頭上扔幾顆爆栗。「這才不是我自己要的。」
「不是館長夫人要的,那是要——」動腦筋的速度極快和聯想力豐富的黑澤隨即會意過來,麵露了然的笑容。雖然他已經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不過外表和氣質、包括觀念和思想,卻都仍然像個年輕小夥子。
「什麼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黑澤小子你別隻顧著笑,快告訴老夫呀!」
「哼!這就是有沒有慧根的差別啦!」
「嘖、竟然嫌棄老夫沒慧根……這麼沒慧根的家夥還不是妳嫁的老公,而且還很愛……」
「你這死老鬼!在孩子們麵前講什麼渾話!」中年婦人臉上浮出兩朵可疑的紅霞,用手掌猛拍老伴背部;拍得對方咳嗽連連。
白石忍不住捧腹悶笑。「三船師父和楓醫師,感情真好。」
「那是當然的啊!」一名館內的學員又插嘴進來。「雖然館長和館長夫人常常吵來吵去,最後還不是恩恩愛愛地和好了嗎?俗話說床頭吵床尾和,他們可是這條街上的模範夫妻呢!要是館長心情一好,還會和館長夫人一起請我們吃飯或出去玩呢!」
「混帳小鬼!不要亂扯些屁話!小心老夫宰了你們啊!」
「嗚哇——館長要打人了!快逃啊——」館內的所有學員無論年紀長幼、全都裝出怪腔怪調地鬼叫起來,轟一聲作鳥獸散、四處逃亡,讓三船友道一個都逮不著。
「可惡!有種的話就都給老夫站著別動!」
「館長!在這館內有種的人就隻有守小姐一個而已啊!」、「就是說!隻有她敢正麵和館長對決!」
「笨蛋!不要在客人麵前胡說八道!阿守是女孩子,哪兒來的什麼種!」
「漂亮老婆,這會兒胡說八道的家夥變成妳啦!」三船友道無奈地念完自家老伴,又轉回去追打自家學生們。「還有你們!光明正大宣示自己輸給女人像什麼話!老夫竟然教出這種沒用的徒弟,真該天打雷劈!」
「那是實話啊!館長!除了館長之外,到目前為止我們根本沒有一個打得贏守小姐啊!」
「混帳東西!不認真磨練自己、提升自己的實力,隻會整天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的家夥、一點用處都沒有!」
「我們承認自己的確比小姐還要懦弱和沒用——」
「館長、館長夫人……還有大家,真是的……」即便性格冷靜如黑澤,也不禁要對眼前那幅混亂的景象抽搐幾下眉角。「真是抱歉,讓你見笑了、白石君。」
「不會的。」他原本以為平常自家隊員們的胡鬧情形已經算是極限,沒想到還有幸見識到何謂「突破極限」。「話說回來,黑……她真的那麼厲害?把館內的這所有……男、成員,都打敗了?」
「就是因為如此,所以才會是由館長來當她的對手。太弱的人還沒份唷。」
三船友道暴怒的大嗓門傳了來。「混帳東西!什麼老夫當她的對手,是她來當老夫的對手才是!」白石迅速摀住耳朵,耳道裏還在隆隆作響。
「總之,守在高中的時候,就已經把這館裏的全部學員、不分年紀和體型全都擊敗了。而這記錄一直維持到現在,都沒被翻盤,不管對象是新是舊都是如此;可以說是立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衛冕者。我之前也提過,在這塊領域中的新生代,她可以說是小有名氣,甚至還有別的館想來挖角她呢。」黑澤笑著補充:「隻不過,來挖角的業務們沒一個能見到她的好臉色就是。在這方麵,她是很堅持的。」
——一旦認定了,便會堅持到底、守住自身原則,並且絕對的忠心耿耿。搞不好是那種會忠心到被賣了還傻傻地替人數鈔票的類型。
這也是他欣賞她的其中一點。「這館裏……真的沒有女性的成員。」
「那是當然的,沒有多少女性能夠忍受我們館長的斯巴達魔鬼訓練。就連你現在所看到的景況,也包括在訓練項目裏喔。」在三船友道的追趕下,幾乎館內的所有人都動了起來,各人莫不發揮出身體能力到極限、盡全力邁開腳步逃跑。乍看之下像在玩樂,實際上每個人都喘氣喘得劇烈。
「正因為如此,在這塊領域中,也沒幾位女選手夠資格當她的對手。我們館長甚至還想建議比賽單位,讓守報名參加男生那方的比賽呢。」
「原來如此,她說的果然沒錯……」
「果然沒錯?」
於是,白石又把她曾經對他說過的「沒兩三下就打跑對手」和「不必動手對方也會自行閃人」等過往告訴黑澤。中年男子聽了以後笑得挺開懷。
「那孩子,還滿有自覺的嘛。」
「真的……有那麼誇張嗎?」
黑澤但笑不語,沒正麵回答。就在白石還想繼續發問時,中年婦人的聲音快了他幾秒。
「啊!對了對了,白石君,你的頭過來一下。」
「呃?是……」白石還沒將頭靠近,就感覺幾根頭發被拉住、拉扯。「嗚哦!」他忍不住痛呼出口,幾根淺灰色翹發啪啪幾聲、與原本密切相依的頭皮毛囊說再見。
「嗬嗬嗬、到手了。」三船楓怪笑幾聲,欣喜地對著手中那些「成功捕獲」的發絲點頭。「哎呀、本來隻想拔一根的,不小心多拔了幾根……抱歉吶、白石君,這純粹隻是意外而已唷!」道歉的語氣毫無誠意可言。
白石用雙手按住被拔走頭發還隱隱作疼的部位、退後幾步、十二萬分錯愕地瞪著中年婦人;他並不想用這麼沒禮貌的方式對待長輩,不過實在情非得已。連三船友道和黑澤也都一齊用差不多的表情瞅住狠拔少年毛發的三船楓。
「楓醫師,您這是……在做什麼?為什麼要拔我的頭發?」現在他完全相信,會與那女人電波相合的對象,肯定都是些莫名其妙兼不按牌理出牌的怪胎。
不按牌理出牌……這不就是他們網球部的特色嗎?白石在心中歎氣。
中年婦人依然笑得古怪,將那幾根淺灰色頭發包裹在蕾絲手帕裏、收在放有護腕和木頭娃娃的紙袋中。「哼哼哼……所以說我當然是有自己的用途啊!別管那麼多了,反正你年輕力壯、氣血旺盛,就算拔走個幾根頭發也很快就會再長出來啦!」
「不、我說,問題不在那裏……」白石完全不曉得該哭還是該笑,他從沒體會過「深切的無語」是什麼滋味;現在總算是品嚐到了。
這些跟黑河守在一起的人們,也未免太隨興了、隨興過頭——遠比他們網球部的任何人都更要隨興多倍。
「漂亮老婆……護腕和木頭娃娃啥的就算了,妳拿藏小子的頭發又是要做啥啊!?難道真是想施什麼怪法術不成?」
「啪!」一聲,巴掌揮過光頭腦袋的清脆聲響代替了言語回答。遭受重傷的中年男子差點連眼珠子都給噴出眼眶。
「痛死人了……不是就不是,妳也沒必要這麼狠地毆打老夫吧……眼前都冒金星了……」
「誰讓你這死老鬼要胡說八道!就說了不要用那種捉奸的口氣講話!」三船楓怒罵完老伴,再對少年歉然一笑。「真不好意思吶!白石君,讓你看笑話了。」
「啊、沒關係,不要緊……」他覺得打從這學期開始以來,自己就已經看多了不少「笑話」,比過去兩年加起來還要多了不知道多少、到了即將麻痹的程度。
「館長夫人——妳千萬不能爬出牆啊!否則的話館長可是會傷心致死的唷!」
「你們這些混小子少在那裏胡說八道!小心老娘把你們一個個都埋進牆裏!」
「嗚哇!救命——」
「混帳小鬼!有種就別給老夫亂鑽!老夫是教你們要勇敢麵對敵人,而不是像老鼠一樣到處亂跑!不象話!」
「所以我們都講過了這裏唯一有種的人就隻有小姐而已嘛——」
當黑河守把自己處理完畢、穿戴整齊後,背著背包打開內室的門走出來時,所見到的就又是一幅淩亂到難以言喻的光景;三船夫妻正在連手追殺館內的所有成員,黑澤勸阻不了,隻能和同樣手無寸鐵的白石一起在旁邊當觀眾。
「這裏到底又怎麼了……還在裏麵的時候就聽見外麵吵得要死……不覺得累嗎?這些家夥。胡扯些什麼有不有種的究竟又是怎麼一回事?」
還未幹透的長發綁成馬尾,換穿在身上的衣服仍然是同款式的黑色長衫、肩膀和上胸位置用銀白絲線繡了幾枚小小的抽象圖案,下身仍然是件黑色運動長褲,腳上是雙黑襪,鉛塊依舊綁在腳踝處;左手則隨意用繃帶繞了幾圈,沒貼著貼布的左臉隻剩下淺淺淡淡的青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