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貳卷 第四十三章、不要在回家的路上逗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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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死人了,你明明就知道我根本不會去吃什麼章魚燒,還老是吵著說要吃那個。最後還不是要我替你出不夠的錢。你是把我當成了提款機還是你的金主啊?」她現在連賞對方手刀的力氣都沒有,隻能吐出沉重的若幹口氣。「重點是現在吃了那些東西的話,你會吃不下正餐。」
「我才不會吃不下呢!我的專長就是吃東西又多又快啊!」
「……你小子不要把那種蠢事掛在嘴上誇耀行嗎,這又沒什麼好得意的。吃太急的話當心會消化不良。到時候可不要來向我討胃藥。」
「如果你們有誰需要胃藥的話,我這邊可以提供喔。我這裏收集了市麵上販賣的所有種類、看是想要哪種牌子的,應有盡有。」
「……白石部長大人,請你『保持肅靜』。」
「和章魚燒比起來,我倒比較想吃紅豆年糕湯。」
「……財前光,你不要也一起來瞎攪和。」黑河沒好氣地橫了對方一眼。「麻煩你們趕快各歸各位行嗎。我現在也很想快點回到自己的地方休息……」
小石川和石田銀對望一眼,由後者代表發問:「那老師,您有沒有想吃的東西?」
「我?」提到食物,她的視線不自覺轉向掛有寫著甜品大字招牌的店麵。眾人立刻會過意來。
「哦?妳想吃甜的嗎?那沒問題!我們這就出發!」
「欸!等等、我才沒說我要——」
黑河一麵作無用的抗議一麵被一群少年簇擁著推進店門。然後她沒來由地想起了先前遇見的那隻白貓。牠那身漂亮別致的外表依舊存在於她的腦海中,曆曆如繪。
她有點想念牠,希望哪天能與牠再次重逢。盡管她其實隻需要向某部長商談一下,很容易就可以見到牠了。
待進到店內,忍足謙也率先張揚著嚷叫:「黑河,妳要什麼盡管選沒關係,『白石請客』!」
這句突如其來打斷思路的話讓她詫然地怔愕。某部長也露出了差不多的神情。
「欸?為什麼是我?」
「什麼啊,難道你還不想負責任嗎?」興致正高昂的金色小春和一氏裕次等人差點當場揭穿自家部長打算埋藏於內心深處的「小秘密」。「剛才你不是才說什麼要『守』——」
「喂!給我住口!」白石握起一拳擺在嘴巴前方,壓低嗓音恐嚇道:「不是警告過你們不準泄露出來的嗎。誰敢再繼續,誰就完蛋了。」
就在隊友們嘻皮笑臉著就地解散去自顧自挑選甜品之際,白石走到正斜眼瞅著自己的黑河身邊。當他拉近同她的距離時,一股清晰的、沐浴過後的清香冷不防竄進他的鼻腔,比那些甫出爐的熱騰騰糕點氣味更加濃烈。她那束係在腦後的致密黑發經過洗滌之後,在日光燈的照射下閃閃發亮。「妳怎麼了?這樣看著我。我臉上有東西嗎?」
她搖搖頭,別開臉。
「妳想要什麼?」
聽見他的詢問,她又抬首仰望他,眼神透露出明顯「這麼問是什麼意思?」的訊息。
「既然妳選了這個地方,那就一定是有想要的東西吧。妳想要什麼,我請客。」
「我不喜歡依賴別人,我——」
「對不起。」
這幾個表達歉意的簡單字眼,道出口的力度雖輕,卻重重地撞進她的心房。停止搖頭和說話動作的黑河再次訝異地瞪著他。
「那個,是我誤會妳了。什麼都沒搞清楚。下午的時候……還那麼大聲對妳嚷嚷。講些什麼妳不信任我卻相信阿銀之類的話……總之,我現在覺得很後悔。」白石舉起左手撫上後頸,一張俊顏上布滿歉意。「所以,請給我一個補償妳的機會吧?」
盡管他的尾音是稍稍上揚的疑問句,卻隱含不容置喙的堅定。
「其實你不需要這樣。反正我早就習慣……」
「話不是這麼說。不是妳自己覺得沒問題就沒問題的。」了解到她大概想講些「早就習慣被誤會雲雲」的回答,白石低頭俯視她的頭頂,用更加重力道的口吻說:「如果妳不讓我為妳做些什麼的話,那我肯定會無法原諒自己的。」
「……如果你隻是因著什麼同情或虧欠的感受而這麼認為的話,那根本就不需要。」黑河則是轉開視線,避免和他正眼對上。「從以前到現在,我就是這樣一路走來的,我總是靠自己的力量克服一切、得到一切,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憐憫。」
他想她肯定曉得,他們明了她的過去的事情了。
「——我倒覺得,妳才不要誤會一件事。」白石輕聲喟歎、抬起雙臂交迭在胸前,兩側的肩膀分別掛著自己的球袋和她的背包。「難道,妳以為我們隻是出於什麼同情之類的心理才接近妳的?」
「那我問妳,小金是為了什麼原因才黏著妳?他曾經對妳說過『我覺得妳很可憐所以才陪妳』這種話嗎?」
沒料到他會如此反問,倒讓她愣了數秒鍾。
「看樣子是沒有過,對吧。否則,我看妳第一個要修理的家夥就是他,也不會把他留在身邊這麼久了。」他又低下頭,正好與仰首的她四目相交。「小金的心態是如何,那麼我們就也是和他差不了多少的。這麼說明,妳能明白嗎?」
在明亮的光照環境下,麵對麵的狀態使他能將她那張「色調繽紛」的臉蛋看得更清楚。她的左頰上重新貼了一塊貼布,右眼眼窩和嘴角也都覆蓋上比較小塊的。浮腫瘀血的部位依舊明顯可見。
縱然已經知道大概的原因了,不過他發覺心裏還是很難受。
「我們要做和該做的事情很多。我們沒這麼無聊,沒道理隻是為了看妳一個人好像很孤單寂寞、所以才委屈自己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我們隻是普通的中學網球部成員,又不是什麼經營慈善企業的大老板。」
……這群謊報年齡的「假國中生」還真有臉自稱是國中生。黑河沒好氣地心忖。「你們可以不必……」
「好、等等,暫時不要討論那些規模太大的東西,我們先把範圍稍微縮小一點點。」他舉起隻手阻住她欲開口的行徑。「就像我剛剛說過的,我『隻是』想為自己誤會妳的這件事做點最低限度的彌補。連這樣子也不行嗎?」
黑河不得不承認,他的話術確實高明,所道出的每字每句合情合理、鏗鏘有力,充滿了強勁的勸服意味。即使想反駁,也找不到絲毫的漏洞和破綻。
「所以妳能懂嗎?能體會到我的真心誠意嗎?」白石沒顧她犯傻的神情,隻管滔滔不絕地自彈自唱:「假如妳不給我這個機會的話,我會很過意不去、會非常內疚,吃不下飯也睡不好,這樣的話我就會沒精神和體力練球,上課也會打瞌睡、成績就會退步;退步的話我就完蛋了,搞不好還會被禁止社團活動和新聞部的小說連載。最重要的是,如果少了我的話,那麼我們就會離稱霸全國的目標更遠了。這可是我們三年級生最後的機會喔。妳看看,這後續的一連串效應影響得這麼深遠,而最初的原因就是妳沒原諒我的過錯。妳應該不會這麼狠心、舍得看我們的全國夢崩毀吧。」
「……拜托、哪有這麼嚴重啊,你少來這套。」黑河被這番頭頭是道的說辭惹得笑到停不下來,牙齦和顎骨頻頻發疼。「你也未免太厲害,到底是怎麼能一口氣講這麼多話的。」
他也笑著,十分配合地一手擺在胸前,對她行了個氣質彬彬的執事禮。「多謝小姐賞識,本人不是第一次被稱讚口才流利。往後妳還會見到本人更多不為人知的麵向。」
「什麼啊,還什麼不為人知的麵向,你以為自己是什麼千麵怪盜那種東西嗎。」這下子黑河覺得自己真敗得徹底,他的坦率直言反而讓她難為情起來;再持續推卻下去的話,就顯得她委實氣度狹小了。於是她隻好緩緩伸出食指,指往某樣物品。
「那是?」白石循著她所指的路線望去。「草莓大福?妳要那個嗎?」
她點點頭,忽然拉開一抹看在他眼裏堪稱詭異的笑容。
「……真是不好意思,接近我是既吃力又不討好的苦差事。辛苦你們了。」
白石愣了一會兒,接著揚聲大笑起來,眼淚直飆。
「白石在搞什麼東西啊?幹嘛笑得這麼大聲又誇張。好奇怪。」
「啊!你們兩個一定是在講什麼笑話對不對?不要這麼自私、獨享搞笑的點子啊,我們也要聽!」原本還對著各式商品東挑西選的人群,忽然一股腦兒全朝他們的方向撲去。她嚇了一跳,連忙往旁邊的某部長身後躲。
「你們這些家夥走開!我們才沒在搞笑。不要全部都跑來啦,很擠耶!」
「阿守,妳不可以再有秘密了喔!」身手最為矯健利落的遠山金太郎穿過前輩間的縫隙,第一個衝到兩人眼前。「多虧有怪力大叔和襯衫大叔,我們才能知道妳的過去,以後妳不可以再隱瞞我任何事情了、什麼都要告訴我!」
「嗚哇!小金、你竟然!」
心慌意亂的忍足謙也等人飛身將無意間出賣掉眾人的關西新星壓在最底下。場麵不曉得第幾次變得混亂不已。
「哎、真是的,這裏可是人家的店裏,你們不要再胡鬧了啦。」部長大人白石藏之介勸阻的口氣十分虛弱又敷衍,而杵在一旁觀望的監督和才氣煥發的將棋高手千歲,以及最冷靜人士財前光亦沒有絲毫采取行動的跡象。
至於某女則是先對麵前那幕人仰馬翻的景象愣怔片刻,才無可奈何地笑開。沒發覺某部長正放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既溫柔又寵溺。
——這大概是黑河守有生以來真正第一次,覺得當人似乎並不是那麼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