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初卷 第二十四章、厚臉皮者為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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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點到名的兩人同時打了個寒顫——因為那名被譴責偏心的某人正以慢動作轉動頸子、整顆頭呈幾乎一百八十度麵向後方的他們,並且正用一雙冷冽如冰的眼神注視著他倆。較常人蒼白的臉色加上腦後輕飄飄的墨色長發,讓她的外表看起來更像某些「非人類」的東西;也像個頸關節壞掉的木頭娃娃。
「呃!?老師,這、這不關我的事啊!我隻是剛好待在這個球場,就算妳不來看我們的比賽,也沒關係、真的沒關係的!妳、妳不要生氣,也不要瞪我們啊啊啊啊——」小石川嚇得支支吾吾替自己辯駁、還抱頭跪地,拚命央求對方千萬不要在晚上去夢裏找他玩鬼抓人或是搞怪鬼壓床之類的。石田銀照樣合起雙掌,不斷在口中叨念諸如怒氣傷身、和氣生財,最後甚至蹦出南無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天之常立神國之常立神請保佑網球部的所有部員等等七拚八湊的句子。千歲則將球拍朝下、用前緣支住地麵,整個身子倚在球拍上頭,笑得整個人都在顫抖。
「……千歲千裏,你好像很開心嘛。」黑河瞪了他一眼,又緩緩將頸子轉回正麵、還發出格吱格吱的特效音。這次換原本的白石和謙也一夥人嚇得擠在一起。盡管如此,每個人的反應卻都還是忍峻不住的竊笑。她睜著雙圓滾滾的黑眼珠子、對某猴子少年小幅度地招了招手,看起來活像隻招財貓。「小金,你過來,我給你一項任務。」
少年咚咚咚地跑到她的椅子下,抬頭仰望。「嘎?什麼任務?」
「你應該很想和擁有才氣煥發這超大絕招的千歲一較高下吧?」黑河勾起嘴角,但那隻是形式上的——皮笑肉不笑。一雙黑瞳中沒有一絲一毫的笑意。「這次就特別破例給你這個機會。隻要你和他對打,我就在這椅子上待到你們比賽結束。如何?」
金太郎聽了,整個人像條彈簧似地跳了起來。「真的嗎!?喔耶——我一定會贏你的喔!千歲!」
「啊?呃、等等等啊!我們這邊根本就沒答應的耶!」千歲覺得既好氣又好笑,兩束求救的目光投向某部長。「更何況,我和阿銀的比賽都還沒完的呢!不管怎麼說,還是等我們比完後再——」
「你們的比賽不重要,有跟沒有都一樣。小金,你趕快過去和千歲對打。」然後最好用宇宙超級無敵美味霹靂爆炸大車輪山嵐還是什麼鬼東西的把他給一擊了結掉,眼不見為淨。
白石看見四天寶寺的精神指標˙祖師爺石田銀身子朝下跪倒在地,還不停在嘴裏碎碎念「原來我們的比賽不重要、有跟沒有都一樣……我的比賽不重要、有跟沒有都一樣……我不重要、有跟沒有都——」的雲雲低語;那些句子甚至具現化成了形體、伴隨陣陣陰氣和詭異音效,一行行從他那副寬闊的背脊中歪歪扭扭地飄出;宛如哪個邪教的符咒般。小石川則是在一旁忙著安撫他。一氏和小春以及謙也等人都揚起無奈的笑容;財前倒是表現的比任何人都還要開心。
——這大概是阿銀有生以來第一次遭到這麼嚴厲的吐槽吧。白石沒轍地心想。他注意到千歲朝自己發射過來的討救兵眼光、也隱隱感受到自某人方向傳來的殺氣,隻得搔了搔後腦,輕歎口氣。
「等等、小金,在這之前,我要先問你一件事。」他走上前,不顧某人凶狠的瞪視,隻管伸出大手一撈,將蠢蠢欲動的少年抓回自己身邊。「和千歲比起來,你應該會更想和另一個人對打吧?」
「嘎?我會更想和誰對打?」
黑河發現到白石臉上那抹不懷好意的微笑,便將上身微微往前傾、正想出聲喚住金太郎時,卻很遺憾地慢了半拍。
「——那個人就是黑河啊。和千歲比起來,你應該更想和她對打是吧?畢竟,你好像『從來沒贏過』她嘛。難道你不會覺得不甘心嗎?你應該會很想把握每一次能和她對打的機會吧。」
他還故意在「從來」以及「沒贏過」這兩個部分加重語氣,強調自己的論點。金太郎恍然大悟,雙眼和嘴巴同時張大。
黑河揉了揉除了下顎以外、第二處隱隱發疼的眉間。她瞇起眸子、打出雷射光般的兩道眼刀,開始和某部長進行旁人所無法領會的「心電感應」。
——白石藏之介,你是和我有仇嗎?存心和我作對是嗎?
——沒辦法,誰叫我是網球部部長,當然有義務和責任維護部員們的安全。更何況,不管是千歲還是阿銀,都是我們很重要的校隊選手、缺一不可的。假如我們還想要打進關西大賽的話,就一個也不能少啊。在這之前,保持身心的穩定和健康都是必須的,絕對不能讓他們任何一個受到裏或外的損傷才行。重點是,網球場可是我的天下,怎麼能任由妳發號施令呢。
——哼,要是連這點區區的小挫折都承受不住的話,不要說關西大賽,你們在府大會預賽就會被刷掉啦!
——很可惜的是,我們可是連戰連勝,到目前為止都是完勝的戰績唷。
——話先不要說的太滿。比賽還不到最後,鹿死誰手還很難說呢。就跟玩RPG遊戲一樣,敵人是愈到後麵就會愈強的。搞不好最後會出現一個超強大超威能的終極BOSS,打得你們體無完膚、落花流水。
……欸、等一下,我說妳到底是站在哪邊的啊?妳不也是我們四天寶寺中學的一份子嗎?小金也是我們網球部的成員,難道妳希望他輸掉嗎?
——小金當然是不會輸的。但是你們其它人就很難說了唷。
白石倏地沉下臉色。這局對戰的結果,黑河勝出。她坐在裁判椅上、高人一等地俯視眾人;一手撐著下巴,表情喜形於色。
——啊啦,妳覺不覺得,我們這樣鬥嘴的感覺,很像是那種青春無敵兩小無猜的歡喜冤家呢?
……惡心死了,誰跟你兩小無猜又歡喜冤家來著!我都已經幾歲了,不吃這套!你自己留著去騙那些愣頭愣腦的無知小女生吧!
這次,換黑河臉上布滿一層陰霾。此局由靈機一動的白石扳回一城。他抬起雙臂盤在胸前,露出勝利的笑容。
——哼哼、這種情況該怎麼說來著?厚臉皮者為王?
——你還知道自己臉皮厚。白石藏之介,你真的死定了!
「阿守阿守,妳在做什麼啊?為什麼一直和白石互瞪,眼中還冒出火花耶?」
「哎呀!金太郎,這你就不懂了。那正是所謂的幹柴烈火,一發不可收——」
「——忍足謙也!我先收拾掉你再說!下地獄去吧!」
「欸呀——黑、黑河!妳等等等——趕快放下裁判椅啊!太危險了啊!話說妳是怎麼會有力氣舉起那張重死人的高椅子啊!砸下去真的會死人的啊啊啊啊——白石!救命啊——」
「……現在該言歸正傳了吧。」不知何時已退到一旁隔岸觀火的財前光拿著運動飲料小口啜飲,他的態度依舊穩如泰山。「金太郎不是要和老師對打嗎?趕快開始吧。我才剛結束掉一場比賽,現在很想看看別的比賽繼續作想象訓練呢。」
於是,在眾人的瞎起哄以及金太郎的怪力「敦促」下,黑河拖著莫可奈何的沉重步伐走往球場位置。還一麵不忘翻起眼皮瞅向反應機靈又能言善道的某部長。後者則隻對她攤攤雙手,回以一副窮極無辜的神情。
*--本章幕後花絮:
「白石……」
「嗚哇!小石川,你幹什麼啊?怎麼變成幽靈、不,是變成怨靈了?」
「你剛剛說……你剛剛說了……你剛剛確實說了……」
他現在的樣子不禁讓白石反射性聯想到某個會蹲在井邊數盤子數個沒完的妖怪。
「呃?我剛剛說了什麼?」
「你剛剛說……『不管是千歲還是阿銀,都是我們很重要的校隊選手、缺一不可的』……可是你沒提到我……」
「啊?呃、那、那個是……」
「你沒提到我……你沒提到我你沒提到我你沒提到我你沒提到我你沒提到我……」小石川窩在角落,像卷壞掉的錄音帶那樣不斷重複同樣的一句話,身旁周遭還頻頻施放出青色鬼火。「雖然,我早就有覺悟了。但是,我的存在感……就真的那麼低嗎……」
「呃……不、不是這樣的。我、我隻是……」白石絞盡腦汁,想努力思考出一套說詞。然而在掙紮了幾分鍾後,他終究還是選擇舉手投降。「隻是真的忘記了而已……」
「你果然忘記我了……你是部長,我是副部長,我應該是你的隊伍輔佐,可是你卻忘記我了……你忘記我了……說得也是啊……像我的存在感這麼低……低到看不見……比病毒和單細胞生物還要看不見……怎麼可能會被記得……」
「哇啊……小、小石川,你不要這個樣子啊……至少不要用病毒來比喻自己啊……」
這時,在一旁欣賞已久的某人對身邊的少年諄諄告誡道:「嘖嘖、小金,你看看白石他都說了些什麼話。你千萬不要變成像那種出口傷人、無情無義的家夥喔。」
「不要變成像白石那樣無情無義又出口傷人的人嗎?嗯!我知道了!」遠山金太郎堅定地點了點頭,而後又歪著腦袋、露出納悶的神情。「阿守,什麼叫做『出口傷人』啊?那是指一張開嘴巴就會害人受傷的意思嗎?是要用什麼地方傷人?啊!難道是要用咬的嗎?」
「妳不要隨便亂教小孩子!什麼我無情無義,我可自認為是各校中最佛心來著的部長喔。起碼跟手塚君、幸村君和真田君他們比起來……」
一聽到某赫赫有名皇帝的名字,讓身為同樣職位的小石川的哀怨加深了幾分。「白石,你剛剛提到真田了……真田是立海大附中的人,而且也是副部長,可是你竟然隻記得他,卻唯獨忘了我……你忘了我……忘了我……」
「呃啊……不、不是這樣的啊,小石川。是因為、因為……」平常寫小說時的文思泉湧在此刻絲毫派不上用場。白石初次嚐到了什麼是「江郎才竟的滋味,完全擠不出任何具有說服力的理由。「因為真田君實在太有存在感了……」
最後那句話將小石川更打入地獄的深淵,永世不得翻身。
「你瞧瞧看,小金,白石又說出更傷人的話了。你以後真的不要像他一樣、要體貼人一點,知道嗎?」
「呃?嗯、我知道了!」
「黑河,妳不要灌輸給小孩子錯誤的觀念!像我這樣有什麼不好?才貌兼備、文武雙全、風流倜儻……」
「你還敢說!自己留著去騙那些懵懂無知的小女生吧!」她厲聲怒喝完後,隨即轉過頭去麵對少年。「小金!你以後千萬不能變成這種油嘴滑舌的無賴漢,知道嗎!」
「小金,你以後也不能變成像她這樣動不動就行使暴力。明明就還有很多可以用言語溝通的空間,可是她偏偏要用拳頭來主張……」
「什麼啊!?你對我待人接物的方式有意見嗎!?」
「呃!沒、沒什麼,小的哪敢有意見……」
「你少來這套!明明表情就心不甘情不願的,想說什麼就直接說出來吧!」
「咦?真的要嗎?可是……我心裏想的事情,當著小孩子的麵前直接講明出來,似乎不太妥當吧……」
「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心裏正在想些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嗎?」
「妳想太多了,還不到那種嚴重的地步啦。但是起碼要在私底下講比較……」
金太郎被夾在你一言我一語的兩人中間,左右張望不知所措。像個親眼目睹父母親吵架、卻不曉得該如何是好的孩子。
「部長、老師,你們就不要再吵了,沒看到金太郎已經一臉茫然的樣子很久了嗎。」這時財前剛好路過,還順道扔下好幾句。「話說,老師妳都幾歲了,還在為了這種莫名奇妙的小事和部長爭吵;明明就已經個大人了,還和『小孩子』計較這些有的沒的,根本就一點也不成熟嘛。部長也是。你們兩個,果然還是小孩子嘛。」
「——財前光!你找死!」
「——財前!你!」
「不愧是阿光的吐槽,一次就把兩個人都囊括進去了。」
「吶吶、白石和阿守到底在吵什麼啊?我怎麼都聽不懂?」
「小金,你要習慣。大人吵架就像那樣,有時候內容沒什麼重點又不知所雲,你現在不必了解也沒關係。應該說一直都不了解會更好吧。」千歲摸了摸青澀少年的一頭紅棕色頭發,儼然是個深諳世事的社會人。
「金太郎乖,以後你就會慢慢懂了……大概吧。」
石田銀默默地點頭。一氏和小春在旁邊模仿起兩人爭執的場景,然後被當事人之一的黑河用手刀擺平在地。
「結果,老師自己也把我忘了啊啊啊……」鏡頭愈拉愈遠,遠到隻能勉強瞄見一抹窩在牆角邊的人影。他正轉過身來,試圖想往這頭接近。卻始終無法前進半步,隻能在原地苦苦掙紮。
「等等……你們、不要忘了我的存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