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序章 第十八章、人生如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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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頭上被刻意調早了幾十分的鬧鍾準時響起,一隻纏著繃帶的左手慢慢地伸出被窩、按掉鬧鍾的開關,接著又以差不多的速率慢慢收了回去。在靜待了數分鍾之久,那床隆起的被窩才緩緩蠕動了幾下;然後,手的主人像是記起了重要的事情般、猛然掀被坐起,揉了揉惺忪睡眼。
對了,今天還必須去帶小金到學校……雖然讓他自己上學應該也沒問題;但是為了以防萬一、況且再怎麼說都已經答應人家了。之後還有晨間練習……
白石掩著嘴打了個大嗬欠,拖著雙腿走到浴室盥洗。他拿起裝了牙膏的軟管、擠出一點在牙刷上,一麵刷牙、一麵注視鏡中的自己。穿著深藍色的睡衣,眼眸半閉,原本就左右亂翹的銀灰色短發在經過一夜後、翹得更加厲害。
……黑河應該早就已經起床了吧,畢竟要趕上第一班發車的時間,才能全程監督狀況。財前和其它人應該也一樣吧,幸好到目前為止,那些新聞部部員還沒來向自己抱怨。這真是一項艱辛萬分的苦差事,早就傳得全校沸沸揚揚了——雖然大部分的人可能都是抱著觀賞後續發展的看戲心態。說到底,誰也無法保證那麼做會有用處。搞不好到最後,還是什麼收獲都沒有、白費力氣。而這正是凡事追求基本和完美的自己,最不以為然的結果。
盡管心裏這麼想——也有可能大夥兒都是這麼認為的,但是不會有任何人點破。無論如何,那都是為了四天寶寺中和附近的居民安全著想所出的下下策,身為這塊區域的一份子,理所當然該給予鼓勵。即便隻有精神方麵的支持也罷。
幸好他們隻需要負責上學和放學這兩個時段,其餘就交給相關單位去處理。不過,這麼一來,財前也已經好幾天沒參加早上和下午的練習了。盡管對於學習能力強、又被賦予天才之名的他而言,就算少個幾天練習,對他的球技也不會有絲毫的影響。想當初他在入部前的表現,絕對可以說是震撼人心、驚豔全場。
話說回來,既然執行著同樣一件任務,那麼他們兩個也會有機會接觸和交談吧……黑河和財前,這兩個人的個性挺相像的;要是黑河早個一年入校的話,或許財前就不會覺得日子很無趣了吧。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聊一聊就一拍即合、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譬如說一起唾棄表演搞笑和裝傻有多麼愚蠢之類的;或者進而發展出某些其它的關係等等……
白石一麵胡思亂想、一麵漱口,冷不防被水嗆得咳嗽連連。他梳洗完畢後,回到房內,拿起桌上的手機。
……就算想聯絡某人確定是否安然無恙,但是卻沒有對方的號碼。雖然問過金太郎,然而他的表情卻比自己更加茫然。至於財前則是被某人威脅不準把她的號碼泄露出去,否則殺無赦。所以他隻好兩手一攤,表示自己愛莫能助。
白石歎了口氣,從通話紀錄中選到後輩的號碼,按下通話鍵。
「啊、財前君,是我。」
『喂……是部長嗎?』話筒那頭的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這麼一大早的,有什麼事嗎?』
「呃……沒什麼事啦。」白石打開衣櫃的門,從裏麵取出熨燙筆挺的製服。「那個,你已經在電車上了嗎?」
『是的。怎麼了嗎?』
「唔,沒什麼……因為你的聲音聽起來很小……」他把製服擺在床上,單手解開睡衣扣子。深藍色的衣領敞開,露出兩道引人垂涎的深邃鎖骨。「你剛才有和黑河碰麵嗎?」
『要是我講得太大聲的話,會被識破身份的。而且我們隻通過電話。基本上,我們隻有在過了電車的巔峰時間後,才會會合見麵、然後一起回學校……』
「喔,原來是這樣啊……」白石脫下睡衣,一副訓練有素的精實身軀暴露在早晨清爽的空氣中。「所以,你們有聊天嗎?都聊些什麼?」
手機那端的聲音頓了頓。『部長……你在擔心什麼?』
「呃?什麼?沒什麼啊、我沒在擔心什麼……」聽見對方帶著意味深長的口氣問道,他倏然一驚、又不小心讓口水嗆了喉嚨一下。「我、我隻是隨便問問……你們一切都還安好吧?還有那兩個新聞部部員,他們也都沒事吧。」
『部長,其實你想問好不好的對象應該隻有老師吧。隻不過因為無法聯絡上她,所以隻好來問我。』那頭的聲音語氣中充滿了戲謔。白石敢打包票保證、這大概是那名不苟言笑的後輩打從進到四天寶寺以來、最感到趣味的時候。
「呃……你別誤會,我才沒有那個意思……」盡管他再如何努力替自己辯駁,卻隻有一種愈描愈黑的感覺。
『好啦好啦,我懂你的心思了。不用再解釋了,部長。』對方用雲淡風輕的口吻隨意敷衍自己道,一點轉圜的餘地都不給、亦完全不當自己是部長似的。『我也不知道老師現在狀況如何。我告訴你她上車的站好了,你幹脆直接去找她比較快。雖然不確定找不找得到就是。』
「呃?現在還來得及嗎?不、我是說——」
聽見手機那頭傳來隱隱約約的竊笑聲,白石簡直恨不得希望現在手中有顆網球和球拍,最好是能透過手上的機械媒介狠狠砸到對方頭上。雖然對方不可能看見,但他還是瞇起了眼睛,嗓音陡地下沉。「你現在好像覺得很開心嘛……財前。」
『不,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他立刻恢複平常冷靜的嗓調飛快否認,然後將那人上站的站名告訴自家部長。
「我知道了,謝啦、財前。」
白石收了線,將製服穿戴整齊後,背起網球袋和書包走出家門。
這天早晨,在前往四天寶寺中學的某班列車上,照例換穿上女生製服的財前一手拉著吊環,身子隨著車廂晃動而搖擺不定,整個人無精打采。腦中的意誌因子天累積下來的困倦而正處於模糊且神遊的狀態。
真希望這種日子趕快結束……就算我不怎麼需要練習,但是跟這種早出晚歸又枯燥乏味的等待比起來,我還是覺得幹脆去練習算了……即使當作興趣和消遣,或者打擊其它部員的信心也無所謂。
忽然間,財前感覺到自己的背部被若有似無地碰觸著。接著,「它」由上緩緩而下,直落到尾椎的位置。他握住圓形吊環的手收了緊,眼看著「它」下一秒就要鑽進裙子裏頭。他頓時猛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由衷萌生作嘔的厭惡感,忍無可忍之際抽出空著的另一手,準確無誤地抓住那隻毛茸茸的手腕。回眸,對上一張猥褻惡心的笑臉。
「……啊啊,好像終於逮到了,辛苦總算是沒有白費。」
低沉渾厚的嗓子宛如當頭棒喝,那名伸出祿山之爪的中年男子驚詫地瞪著眼前的「偽娘」——的咽喉正中央處的突起物,以及那張看似粉嫩、但細瞧卻棱角分明的臉龐。臉色也從興奮的燥紅瞬間刷白,扯開嗓門怪聲怪叫。「靠,這家夥是男的?」
「難道被發現了嗎?」
「小聲一點!」
「不要引起騷動,趕快離開!」這時列車已緩緩駛進下一站,眼看著車門就要打開。幾名行動鬼祟的男子夥同彼此、鑽過乘客間的縫隙,等待在出口。
財前見狀,亦跟著試圖擠過人群。原本緊握著的粗壯手腕已不知何時從掌中溜走。就在他踏出車門的那一剎那,隔兩節的車廂也立即衝出一道化成迅雷的人影。有如電光石火一般。
「財前,通知其它人,可以回學校去了。」
黑河追在那幾個倉皇奔逃的人們後頭。在眾目睽睽之下,隻見一名『四天寶寺中的女學生』,行動利落地穿越剪票人員的阻撓、徒手騰空翻過剪票台。長發在空中劃出漂亮的弧度。
「黑河老師!?」
嗚哇……這隔天鐵定會上新聞吧,簡直就跟特技表演一樣。財前怔了片刻,無關緊要地想著。而後,他才猛然發現一件重要的事。
……不對,她怎麼會在這裏?她上車的站應該是別的地方才對啊。
這時後方如潮般湧來一連串猛烈的推擠,及肩假發差點從頭上滑落,他趕緊將它扶穩,免得被以變態狂的罪名移送法辦。而在這時候,身畔也驟然掠過一道穿著黑製服的人影。
「部長?」財前看著那抹熟悉的背影,愣愣地喊了一聲。
——他什麼時候跟在他們旁邊的?不對,他記得自己告訴對方的明明就是另一條路線的站名,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裏?難不成那兩個人真有心電感應?重點是,他竟然真的趕上班車了,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難道他是用飛的不成?
「財前,快通知學校、還有快去報警。」
白石頭也不回地丟下這句話,迅速邁開兩條長腿向前狂奔。
「報警?老師說過我們旁邊有便衣——」財前一句話還沒完,就眼睜睜看著對方瞬間隱沒在人潮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跑了一段距離後,白石才氣喘如牛地停下腳步、四處東張西望;一手扶著膝蓋、另一手扒了扒一頭銀發,心情極度煩躁不安。他渾身汗流浹背,自裏頭的白襯衫一路濕透到最外層的黑色製服;蒸氣甚至還從衣領內陣陣冒出。濃烈的焦慮不安盤旋在英挺的眉宇間。「——可惡,追丟了。」
想自己從出了家門後,便騎上腳踏車、馬不停蹄地迅速趕路,喘得快要斷氣;心中沒來由的忐忑情緒使他不得不暫時放下接送金太郎的任務,將身上的東西統統丟在部室裏後又連忙跑出校門。幸好途中巧遇同樣早起、還打扮成僧侶模樣的石田,又剛好打聽到那人臨時改變主意、轉搭和財前同一班車;雖然並不知道她變卦的原因是什麼、也來不及詢問石田為什麼會知道這項情報。總而言之,就結果而言,他應該算是趕上了吧。
「到底跑去哪了……」
街角傳來的嘈雜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心中也跟著警鈴大作。幾乎同一時刻,褲袋裏的手機震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