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酆都重樓  【001】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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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1】
    我和羅瑩認識的時候正好是我死了將近……靠,五百二十一年。
    所以我認識羅瑩的時候我一直覺得這女僵屍跟別的那些什麼貴妃屍啊,皇後屍啊與眾不同,主要體現在我認識她的時候正巧是我死了之後五百二十一年,五二一啊,我愛你啊,這不就是上天暗示我的金玉良緣麼?!
    不過小爺我一般不會那麼無聊,之所以能認識羅瑩,源於一把老破的洛陽鏟——活著的時候是個書齋的老板,死了之後那幾個糟粕居然把老娘給我留下來討媳婦的幾個金鐲子拿去當了收入囊中,拖了兩箱壓箱底的破書來給老子陪葬,所以死後這五百多年我作為品行良好的粽子一直呆在自家的棺材裏研讀書籍——正巧這天正捧著本盜版的《史記》挑錯別字呢,棺材板開了。
    我還清晰地記得我看見羅瑩的第一反應就是把“小爺我棺材裏一沒金銀二沒珠寶求各位土夫子繞道”重複了三遍,等老子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撬老子棺材板的家夥是個臉上不知道抹得是黃河土還是長江泥的小妮子。
    她說:“我沒想到你這紅木棺材裏頭盡是些破書,虧得姑奶奶我還去人家土夫子的墓裏撈了把洛陽鏟。”
    我心說,閨女,這洛陽鏟又不是用來撬棺材板子的,但是讀書人有骨氣,嘴上還是得跟人家硬:“書咋了,書籍是人的精神食糧,沒這些個書你爺爺我能活的到今天?”
    她也不羞,笑了三聲,倒是這墓裏的回音有點嚇人:“哎喲,還精神食糧了,你不也是個死人嘛,說什麼活不活的,要論這年歲,你喊我一聲奶奶還差不多。”說罷拍了拍手臂上的灰,順便把一隻咬上自己胳膊的屍蠶扔到古墓深處。
    得,死人的年齡可不能像活人那般判斷,我活著的時候看店,這麵上的男女老少看的多了,麵相熟絡的沒等問就曉得人家活了幾個春秋;但這死人不同,我心想著搞不好這妮子還真是死了千年的老僵屍了,嘖嘖嘖,怪不得那些屍蠶都不想碰她。
    你問我屍蠶是什麼,唉,其實也就是些毛毛蟲樣的東西,我在我家棺材裏宅的有點久了,隻在那些盜版書裏看過,叫它屍蠶,也就是因為這毛毛蟲愛吃死人皮肉,還一吃一個癮,跟蠶寶寶啃桑葉一樣,所以叫屍蠶。
    不過就算內心承認她死得比老子早,讀書人有骨氣嘴要硬嘛:“老子死的時候《金瓶梅》還沒出版呢!”摸了摸手裏那本裝幀精美的笑笑生代表作,還是前些日子一個土夫子來盜老子隔壁家的墓一不小心給落下的。
    “還嘴硬。”這回她也沒有多說,隻是把我那棺材板子完全掀開,然後噼裏啪啦一頓亂翻,隻可憐我那些也算是陪我度過了五百年歲月的盜版小冊子,一個個都散了架。
    我抬頭瞅了瞅她:“大姐,你要是死得比我早,你也得有點職業道德啊,別老在人家墳墓裏倒騰來倒騰去,還有……”忽然看見她脖頸之間的一個凸起,“你不是女屍麼,怎麼會有喉結呀!”
    她白了我一眼,然後囉囉嗦嗦說了一大堆,大致意思我給歸納之後得到如下信息:
    這個名叫羅瑩的女屍大約是秦王朝時期的人物,職業是個沒出息又沒膽量的女山賊,死前半柱香的工夫正好在喝桂圓紅棗湯,結果這時候她們家的山賊老大一嗓子喊了句“出發,搶劫”,很久沒有出門幹壞事的羅瑩一個激動,紅棗卡氣管裏,噎崩了。
    我心一涼,我草,這年頭真是不順,我這五百多年沒見天日了,出門第一件事情就是碰見咱們粽子的老祖宗了,幸虧我是讀書人,從來都是有骨氣的孩子,絕對不會對這種看似輩分特別高的女屍表現出自己的軟弱無能。
    這便是我和羅瑩的初遇,盡管狗血,盡管我這個在陽間活了二十多年的好青年還要對這個在人世隻活了十六歲的千年女粽子低聲下氣——這場相遇的直接結果就是我被她連拉帶拽拖出我那溫暖的紅木棺材,然後接過一把帶滿鐵鏽的洛陽鏟。
    “幹嗎去?”
    “還能幹嗎?盜墓唄!”她又白了我一眼,那種不屑的表情簡直和我活著的時候見到的那群沒文化的富二代如出一轍,但是我現在死的時間比她短,得罪不起隻好乖乖靠邊。
    “我們做粽子的,既然上天給了這麼一個屍變的機會,”她很是認真地看著我,“就要好好利用,要和那些不會屍變的劃清界限分好檔次。”
    我本來就是個文弱書生,再加上這洛陽鏟沉得慌,“哎呦大姐,我都五百年沒吃沒喝了,也沒見餓死——咱們這種本來就是從墳墓裏爬出來的家夥,何必再去撬別家的棺材板子呢。”心說你倒是好,估計這一千多年來這片墳地每戶人家都給問候個遍了。
    羅瑩倒是一副很憧憬的眼神:“你那是溫飽生活,姑奶奶我,可是要奔小康的。”
    “你從哪兒知道‘小康’這詞?”上回來挖墳那幾個混蛋帶進來的新詞,不過一想,這位奶奶在死人堆裏都混了那麼多年了,消息一定會比我這個隻知道睡棺材板子的窮酸書生靈通的多。
    “嘎吱——”我這話還沒有說完呢,身後的墓地忽然發出了一聲怪響,羅瑩顯然也發現了有什麼不對勁,她瞅了瞅古墓深處,那裏都葬著我們當時那個村莊壽終正寢的喜喪老人。小妮子皺了皺眉頭,一把拉著我重新翻回了紅木棺材。“你……”
    “噓……”她連忙捂住我的嘴,雖然這妮子隻有十六歲的陽壽,不過身材……好吧,我知道我是讀書人,在這種時候想象金瓶梅的情節是要受到孔夫子的譴責的。
    我壓低了嗓音:“咋啦……”我下葬的地方既沒有王侯也沒有將相,就一普通的農村合葬所,跟現代人倒騰的那種“安息堂”差不多,所以沒有人會按個機關,也不可能大費周折關上幾隻神獸來守陵——呃,我個人還是比較怕屍蠶這種蟲子,所以宅進棺材比較安全。
    “我聞到了陽氣,是活人的味道,”她抽了抽鼻子,卡在氣管裏的紅棗一動一動的,幸虧我們粽子不用呼吸不用吃喝,不然這感覺不必膀胱炸裂好到哪裏去。“而且,應該是個年輕男子……”說著說著口水就下來了。
    我心說你至於麼,死了一千多年都沒死幹淨的家夥,還惦記著“老牛吃嫩草”——“嘎吱,”從古墓的黑暗處又一次傳來這種聲音,我膽子小,還是免不了抖了抖,不過老子讀書人有骨氣,抖幾下意思一下就好。
    “嘎吱,嘎吱,嘎吱”——好像真是有什麼人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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