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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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去哪?”陰沉的聲音在俊雅的身影後響起,帶著一絲絲灼熱的危險。
顧笑淡淡回身,看著幾乎已貼在他身前,用熔岩般滾燙的目光緊緊盯著他的男人。
“去找她。”顧笑的聲音平淡清朗如泉水。
胸前的衣襟忽然被人扯住,泛著青白的手指顯然是在極力克製,不將手中的衣服撕成碎片。男人的雙瞳有些暗暗的紅,好像隨時會有岩漿噴出,將他燒為灰燼。
“你…真的…愛上她?”每一個字都好像是從齒縫中擠出,帶著克製不住暴怒的顫抖,還有一絲絲冰冷滲入骨髓的絕望。
顧笑稍稍翹起的鳳目毫不畏懼的和他對視,抬手搭上男人死死抓住他衣襟的手,緩緩的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從自己的衣領上拉了下來,目光注視著那個男人,淡淡開口,“是。”
男人高大的身子似乎微微的晃了一下,抬手握住了他的雙肩,用力搖晃,“你對女人沒有興趣!你記不記得,那一次我們去花滿樓,頭牌花魁脫光了躺在你麵前,你都沒有反應,你讓她自己在床上睡了一夜,小顧,小顧!你忘了麼!”
顧笑的唇角微微揚起,看起來像是微笑,“是,我沒忘,除了她,我對其它的女人確實沒有反應。”
男人的聲音沙啞而激烈:“小顧,你對她也是一樣!你隻是因為用了春藥,才會對她有感覺!你根本不是愛上她,你隻是喜歡那種感覺,等你真正和她在一起,你就會發現,她和那個花魁沒有區別,和所有的女人沒有區別!”
顧笑冷冷的看著他,“獨孤北,她不是妓女,也不是其他任何一個女人,她是上弦月。”
獨孤北的手指幾乎陷進他肩頭的肉裏,突然笑起來,“小顧,我現在就可以證明給你看,你想要的感覺,我也可以給你……”忽然伸臂將顧笑抱在懷裏,側頭吻咬他柔軟的耳垂,“小顧,你不屬於任何一個女人,你隻能屬於我……”顧笑身上淡淡的清新氣息衝進他的鼻腔,讓他渾身滾動著熾熱的熔岩,急欲找到發泄的出口,雙手捧住他的臉,狂亂的覆上他淡淡的唇,他的唇淡然柔軟,帶著一點清涼,獨孤北剛剛觸到,就如同久旱的人嚐到甘霖般,渾身都在顫栗,雙手滑下,用力的攬住他緊實的腰,想要貪婪的品嚐。
顧笑沒有出聲,也沒有用力的掙紮,隻是那麼輕輕的動了一下,就是這輕輕的一下,獨孤北的喉間突然感到一點冰涼,比顧笑的唇更涼的冷意,直透他的心底,冰一般的冷,帶著死亡的氣息。
他緩緩的離開了顧笑的唇,茫然看著他清透無波的眼,然後,低頭。
他的頷下,是一柄閃著森冷光華的匕首,握在顧笑的手裏,隨著他緩緩的後撤露出了鋒利的刀尖,刀尖之上,有一點鮮紅,正凝成一滴血珠,想要墜落。
獨孤北茫然的看著那滴血珠落地,抬起眼睛,看著顧笑,眸中的熔岩已凝固成堅硬冰冷的灰。
顧笑看著他,眸中忽然閃過一抹極快的黯然,將右手緩緩放下,淡淡的道:“獨孤大哥,自我家遭逢巨變,家破人亡,你就一直照顧我,沒有你,就沒有今天的顧笑,這一點,我很感激,我一直…把你當大哥看待。”
“我想做的不是你大哥。”獨孤北灰暗的眸子盯著他,“我對你……”
顧笑淡淡的打斷他的話,“不論你對我是何種感情,除了兄弟和朋友,我都不需要。”
“小顧……”
“在那個方麵,我確實不是一個正常的男人,但我仍舊是個男人,獨孤北,上弦月帶給我的,不隻是那種男人的快感,還有這裏的溫暖。”抬手按在自己心口,“不論她是哭是笑,這裏,都會跳。”
獨孤北看著他認真的眼神,忽然大笑起來,眼中的絕望和殘忍混合一處,“小顧,你想和她在一起,你別做夢了,她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顧笑淡淡的看著他瘋狂的笑,“她已經原諒我了,上一次,你用藥,讓我不能和她一起走,看在你是獨孤大哥的份上,我既往不咎,這一次,如果你再攔我,我不會留情。”
獨孤北突然湊近他的臉,冷冷笑道:“她原諒你,是因為她不知道你是如何的想讓她死,你給她下過降頭的護身符,害死了她最最情同姐妹的丫鬟,這個,她能不能原諒你?”
顧笑猛然抬眼,眸光同樣冷冷的盯在獨孤北臉上,“這件事,她一輩子也不會知道。”
“如果…她已經知道了呢?”
顧笑臉上沒有一絲驚惶憤怒,看著獨孤北,竟然微微笑了一下,“你告訴她了?”
獨孤北的笑容扭曲,“沒錯,我告訴她了,忘了告訴你,她眼睛瞎了,所以看不到那種對你切齒痛恨的神色,真是可惜。還有,你好像忘了,你是降頭師,卻沒有足夠的法力護體,憑你這樣,怎麼上得了玉龍雪山?那裏的亡靈,早就對你恨之入骨了吧。”
顧笑微笑著看著他,看著他眼中狂亂而得意的神色,淡淡的道:“那如果,我不是降頭師呢?”
獨孤北冷笑,“不可能,除非你……”臉色猛的一變,看向顧笑,“你敢!”
“敢”字從他口中說出,隻餘尾音,因為他看見,顧笑微笑著舉起手中的匕首,向著自己抬起的左腕一刀斬下,鮮血噴濺,獨孤北的心在那一瞬被活活撕裂,他甚至發不出一聲喊叫,隻是本能的想撲上去抱住他,隻是他剛剛跨出了一步,就聽見顧笑冷冷的聲音,“別過來。”
他蒼白的臉上遍布了疼出的冷汗,如同從水中撈出,瞬間噴落的鮮血染紅了他腳下,怵目驚心的紅色刺得獨孤北幾乎站立不穩。
“你不止血,會死的!”他隻能怒吼,卻不敢過去,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顧笑,了解他的狠絕。
顧笑不再看他,將右手上滴血的匕首隨手拋下,右手並起兩指捏了一個訣,合上雙目輕輕默念,他的身體漸漸籠罩在一片淡紫色的光暈裏,隨著他的輕念,越來越深,他左腕上巨大的創口,奔流的鮮血也漸漸緩慢下來。
獨孤北顫抖著盯著顧笑,他已經明白了他的決心,也明白了上弦月對他的意義,那是他,永遠永遠都得不到的,求也求不到。
猛然間,那團紫色霎時發出耀眼的光芒,集聚成一個小小的紫色光球,懸在顧笑頭頂,然後,發出刹那刺眼的光輝,獨孤北不由自主的閉上眼睛,等他再睜開的時候,那個耀目的光球,已像粉碎的星辰,一點一點,化為灰燼。
顧笑緩緩睜開眼睛,眸子依舊看到底的清透,隻多了一絲痛楚的疲倦。他看著獨孤北,露出了讓他終生難忘的笑容,“獨孤北,後會有期。”
“小顧……”坐在窗邊的男子輕輕的吐出這兩個字,好似歎息。
這麼多年,每一次當他憶起這一幕的時候,都會再一次體會撕裂心肺的痛楚。那個有著傾城容顏,骨子裏卻彪悍至死的男人,始終都不知道,他有多愛他,從他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注定了這段禁忌之情,萬劫不複。
他的手裏握著一封信,是很多年前顧笑寫給他的,上麵運籌帷幄,教他如何排除異己,培植羽翼,在最短時間內成為新皇所能倚靠的強大勢力,然後,重掌兵權,收複河山。洋洋灑灑幾篇,卻在最後朱筆寫了幾句話,新皇剛愎自用,慣會紙上談兵,若不能自省自察,日久必為其所累,兄須審時度勢,若不能功成,及早身退。
獨孤北歎了口氣,顧笑所料絲毫不差,新皇急功近利,聽不進良言苦諫,萬仞關一戰,手足兄弟,十之六七,埋骨他鄉,他也借此詐死瞞名,拋下功名利祿,青梅煮酒,做個半世閑人。
望著窗外瀝瀝梅雨,苦澀一笑,這麼多年,不知那個人過的可好,是否如花美眷,快活逍遙。站起身來,披了一件鬥笠,拿了一個酒葫蘆出去,既是青梅煮酒,又怎可缺了酒去?
打酒的老板早已熟稔,四十多歲鰥居在家,最是喜歡議論東家之長,西家之短,給他裝滿了酒葫蘆,卻忘了塞葫蘆塞子,兩眼直勾勾的盯著獨孤北身後,大張著嘴,半天才道:“哎呀,活了大半輩子,還第一次見著這麼漂亮的男人啊!哎呀呀,他媳婦也是個美人兒啊,比我家那死鬼婆娘真是漂亮到天上去了……”
獨孤北撇了撇嘴,自己接過葫蘆將塞子塞上,伸手掏錢,鰥夫老板根本忘了收錢這回事,伸著脖子直往後看,就好像獨孤北手裏拿的不是錢,是牛糞蛋,後頭的那個才是閃閃發光的金子一般。
“呦,那小媳婦是瞎子啊?嘖嘖嘖,可惜了可惜了……”
獨孤北心中一動,驀然回頭,雨幕交織的街對麵,撐起一把油紙傘,淡綠色的傘下,一個好看得傾國傾城的男人正用手臂攬住他妻子纖細的腰,清淺的笑容裏,吻上她望著他的眼睛,那個美麗的女子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美得像是太陽,又像是月亮,雙手環抱住那男人緊致的腰,將額頭抵在他肩上。男人清透的眸中流露出濃濃的溫柔,一手撐著油紙傘,側頭吻她烏黑的頭發,在她的耳邊輕輕說話,她點了點頭,直起身子,雙手提著各式各樣花花綠綠的盒子,任他攬住自己的腰,倚在那個男人身上緩緩向著不遠處的一輛馬車走去。
迷蒙雨霧之中,那個男人忽然回頭,向著獨孤北看了一眼,唇角仍停留著方才溫柔的笑痕,隻是眼神卻已有些不同,一眼的瞬間,獨孤北卻覺得已是萬年,就在他將要回過頭去的時候,獨孤北看到他的雙唇輕輕的動了動,他讀的出來,他說的是,“後會有期。”
馬車已經走遠,獨孤北終於忘了付酒錢,他凝視著馬車離去的方向,嘴角露出難以言喻的笑容,原來相遇,隻為離別,但他看得出,他是真的幸福。
隻要他能幸福,他就可以心安,願意在遙遠的角落,守著他一生一世。
小顧,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