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秦芙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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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屋子比昨夜住的那個大了很多,裏外兩個房間,床衾妝台都在裏屋,外麵擺的卻是書架瑤琴,一個烏木嵌白玉台子的方桌,四隻玉石靠背的椅子,門口的簾子都是由上好的珍珠穿成,一粒一粒飽滿柔潤,屋子裏燃了熏香,清幽宜人,還帶了一絲淡淡的甜味兒。
周總管親自打簾子將上弦月讓了進去,外間的地下已站了四個水靈靈的丫頭,當先一個穿淡綠衣裙的,正是夏夜,她身旁還站了三個丫頭,都穿了一色的淡粉衣裙,見她進來,一齊跪地行禮,口中道:“奴婢見過王妃娘娘!”
上弦月一下漲紅了臉,趕忙上前,扶了夏夜起來,又看看旁邊的三個丫頭,搖頭道:“你們快起來,不要跪我……”周總管皺了皺眉,說道:“王妃,這是王府的規矩,主子就是主子,娘娘溫和憐下是沒有錯,但這規矩卻是不能壞的。”夏夜也不肯起來,輕輕掙開上弦月的手,仍舊跪著。上弦月愣了愣,終於垂下手去,往後退了半步,看著地上的幾個女子,“都起來吧。”夏夜領頭,幾個女子齊聲道:“謝王妃。”這才起身站起。
上弦月一直在看夏夜,卻見她臉上神色極是淡漠,想起昨夜她雖然也不算太友好,但也沒有這般漠然,心中不解,但也不敢再隨便開口。
周總管笑道:“王妃,打今兒起這幾個丫頭就歸您使喚,吃的用的有什麼缺的,隻管吩咐奴才。”
上弦月轉頭看他,見他臉上笑意深厚,卻看得出這笑並沒有幾分是發自真心。
周總管見上弦月盯著他看,臉上笑意更濃,“王妃有什麼吩咐?”
上弦月轉回臉來,慢慢的說:“我要見王爺。”
“噯呦,王妃,別的事兒都好說,這件事奴才卻真是辦不到!”
“為什麼?”
“娘娘,皇上今兒下了賜婚的聖旨,想來這幾日府裏便要辦一場大喜事,您是王妃娘娘,又是皇上新冊封的玉龍郡主,怎能還未出嫁就去見自己夫君的?”
其實他這幾句話說的已是相當無禮,若是換做知書達禮的千金小姐,隻怕早已紅了眼圈,氣的發抖,上弦月於這些卻是一竅不懂,所以也不惱怒,隻是問道:“那我什麼時候能見他?”
周總管冷眼瞧她,暗暗撇了撇嘴,語氣也愈加輕慢:“請王妃安心等待,大婚之後,自會見到王爺。”說完打了個哈欠,眼睛向那四個丫頭一瞟:“你們要好生伺候王妃!”轉而對著上弦月笑道:“王妃沒事的話,奴才就先告退了。”上弦月點了點頭,周總管轉身出了去。
上弦月果然一直沒有見到洛冰風,一連過了三日,都沒有動靜,她心裏著急,幾次想出去找他,卻都被夏夜幾個攔了下來,夏夜對她始終恭敬,眼神卻真正淡漠,甚至有時還會有一閃而過的敵意。上弦月不知自己哪裏得罪了夏夜,幾次支開別人想找她問個清楚,夏夜卻隻是將頭一垂,永遠是一句:“王妃多心了。”態度卻沒有絲毫轉變。如此幾次,上弦月也隻得作罷,由得她去。
這一日清早,上弦月還未起床,便聽到門口有人說話之聲,語聲喧囂,似乎人數不少,好奇心起,連忙起身穿衣。她向來不用人服侍穿衣洗漱,四個丫頭初時還十分拘謹,即便上弦月不用她們伺候,也在近身站著,做做樣子,後來見她真的不會使喚丫頭,便也一天天放下心來,索性落得清閑。
自那日皇帝賜婚之後,上弦月的衣服就多了很多,大多是用了皇上賜的緞子量身做的。上弦月長這麼大,都沒有穿過這麼多的衣裙,也沒有見過這般漂亮的樣式。隨手挑了一件罩紗湘妃裙,上麵配一件綴花湘繡金絲邊的小襖,頭發鬆鬆挽起,隨意用一隻玉簪子簪了,起身向外屋走去。
外間屋裏夏夜不在,隻有其餘三個丫頭,這三個丫頭,一個叫靜秋,一個叫荷蕊,還有一個叫冰兒,都是十四五歲年紀,花朵一般的女孩兒。三個人正在桌子前剪紙花兒,不知荷蕊說了什麼,逗得靜秋和冰兒兩個咯咯嬌笑,聽見上弦月的腳步聲,三人頓時斂了笑聲,一齊回過頭來,對著上弦月恭敬行禮:“王妃”
上弦月方才聽見她們銀鈴般的笑聲,恍然好像又回到了玉龍雪山,自己從小長大的寨子裏,那時自己和寨子裏的姐妹,也是這般歡聲笑語,可是現在,卻隻剩自己孤伶伶的一個人,縱然身邊總是有人,卻仍舊是一樣孤獨。
強忍下心頭的酸楚,笑了一笑,快步走到桌前,“你們在幹什麼呢?”
三個丫頭對看了一眼,還是荷蕊開口道:“回王妃的話,奴婢們正在剪窗花兒。”
上弦月低頭看著桌上剪好的窗花兒,一張一張細致精巧,圖案都是些百年好合,麒麟送子之類,不禁笑道:“怎麼你們這裏時興這樣的窗花兒麼,我們那都是剪富貴花開,年年有魚的。”
荷蕊眼露詫異之色,“王妃,今兒是您大喜的日子,奴婢們才剪這樣的花兒。”
“大喜的日子?”
“是啊,咱們府裏可是頭一次辦這樣的喜事兒,咱們王爺今晚要和王妃娘娘還有兩位側妃娘娘完婚。”
“哦,是麼?”許是覺得“側妃娘娘”這四個字實在刺心,上弦月並不覺得如何高興,“我和洛大哥早已成過親了,為什麼要再成一次?”
荷蕊三人聽她這般說話,臉色同時變了,“王妃娘娘,您……”還是荷蕊年紀稍大一些,輕輕說道:“娘娘,您怎可如此稱呼王爺……”
上弦月看著她,心知這王府之中便是如此,人人都不許直呼洛冰風的名諱,也懶得和她多說,忽然問道:“秦芙媛和綾綃都是什麼人?”
荷蕊怔了一下,“…兩位主子都是側妃娘娘……”
“這個我知道,我隻問之前。”
荷蕊想了一想,想說什麼,臉上卻有些猶豫之色,上弦月看了靜秋和冰兒一眼,“你們兩個先下去吧。”靜秋兩人放下手中的窗花兒,屈身行了個禮便出了去。
荷蕊見她兩個都出了屋門,才壓低聲音道:“娘娘,綾綃主子原是王爺貼身服侍的丫頭,很得王爺的喜歡,後來就被王爺收了房,芙媛主子…原是太妃娘娘身邊的宮女,知書達禮,性子溫柔,深得太妃娘娘喜愛,便賜了給王爺。”
上弦月柳眉皺了皺,“太妃?太妃又是誰?”
荷蕊眼中詫異神色更深,“娘娘,您竟什麼都不知道麼?”
上弦月搖搖頭,“我真的什麼也不知道,妹妹把知道的都告訴我吧。”
荷蕊聽上弦月叫她“妹妹”,臉上頓時一陣惶恐,“娘娘,這個奴婢可不敢當。奴婢知道什麼,自然都是要告訴娘娘的。這太妃娘娘便是劉太妃,當年是先帝的賢妃,也是…也是王爺的生母。”
上弦月對這宮廷之事本不甚懂,見荷蕊有些吞吞吐吐,也不再追問,隻是自語道:“這麼說,洛大哥是皇帝的兒子……”
荷蕊聽她說這句話,忽然道:“娘娘,請娘娘千萬莫要對人說這些是奴婢告訴娘娘的……”上弦月看了她一眼,心中雖是奇怪,卻仍是點頭,“你放心,我不會說。”
荷蕊臉色這才放鬆下來,笑道:“請娘娘先用早膳,一會兒奴婢伺候娘娘梳妝。”
上弦月點了點頭,忽然道:“你不用自稱奴婢了,我…我聽不慣。”荷蕊連連搖頭,“奴婢不敢,娘娘,這是規矩,不能破的。”
上弦月看她神色確是十分惶恐,也隻得作罷。一會兒,果然有早膳送了過來,吃過了,看看時間還早,便出了屋門看荷蕊幾個忙活。此時窗花兒早貼完了的,院子裏幾個身強力壯的侍衛正在搬弄盆景花草,還有幾個站在高凳上往門楣上掛大紅的綢帶,上弦月到底是少女心性,見了這般熱鬧,心中雖然煩惱,卻也有了幾分喜色。
到得下午,早有人將衣服首飾送了過來,夏夜此時已經回來,她是屋裏的大丫頭,自是由她服侍上弦月上妝。
衣服是正紅的宮裝,暗紋牡丹的圖案,因是專為上弦月量身裁剪,所以極是合身。裏頭是一件雪絲白綢衫,扣上宮裝的白玉盤扣,隻餘了一截雪白衣領在外,紅白相襯,極是嬌豔。
夏夜在上弦月身後,為她梳頭,神色仍是極淡,上弦月不說話,她也不說,手卻是極巧,半個時辰不到,便已梳好了一個芙蓉髻,細細將麵前金盤中的頭飾都別在上弦月發髻之上,最後拿起盤中的一支翠玉流花簪,斜斜插在上弦月鬢間,簪上垂下極細極細的珠線,尾部卻是一朵小小的紫晶花兒,垂落在上弦月臉頰之旁,極是嫵媚別致。
上弦月自麵前鏡中看著她臉,忽然道:“夏夜,是我惹到你了麼?”
夏夜並未抬頭,隻淡淡的道:“娘娘多心了,奴婢怎敢。”
上弦月垂下眼睛,“可是,你好像很不開心。”
夏夜繞到她前麵,拈起一個花鈿,輕輕的印在她眉間,“娘娘又多想了,奴婢何曾不高興了,今兒是娘娘大喜的日子,大夥都跟著沾沾喜氣。”
眉心印上一朵藍蓮,妖冶嫵媚,夏夜倒並未如何驚豔,隻看了一眼便轉過頭去,上弦月道:“王爺什麼時候過來?是不是等一會還要去拜堂?”
夏夜回頭,“本來是要大宴賓客的,可咱們王爺素來不喜鋪張熱鬧,這些個繁文縟節的,一律的省了,隻一會兒會有人傳娘娘過去侍寢。”
上弦月點了點頭,便也不再問,想到侍寢,不禁羞紅了臉,這一次,洛冰風會不會又像上次那樣,那般…那般狂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