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我不太適合這樣的生活。這是克爾最近以來反複重複的話。對於在岩鏡的生活，可以說比英主的生活好得多。但是，這裏卻顯得乏味了許多。克爾開始懷念起在英主兵營的生活。那裏雖然寒冬凜冽，寒風刺骨。但是那裏卻充滿著刺激，充滿著神秘。或許從一開始就不應該跟隨翰桑來到這裏。
    克爾之所以這麼想是有原因的。這幾天他幾乎都是一個人在做著自己的事情。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練習劍法，一個睡覺。他在小的時候感受過這種孤獨，現在這種孤獨感又來了。然而在英主兵營中，他還有自己的士兵兄弟，他們至少會每天都陪伴著他。
    翰桑自從得知麗莎來到城堡之後，便天天與她陪伴在一起，與克爾練劍的時間越來越少，以至於最近克爾都沒有見到翰桑的影子。他甚至不理解翰桑為什麼會對那個女人那麼癡迷。或許這是在兵營中生活已久的唯一缺點吧。
    清晨的陽光灑滿訓練場光禿的大地上。克爾一早就來到這裏開始了訓練。一天不訓練身體都會生鏽，這是兵營裏常說的的話。他穿著一套灰色鎖子甲和麻布衣服。手裏的劍是他從兵營裏帶來的，並不算什麼好劍。翰桑曾經想給他換把劍，但是他拒絕了。任何貴族的施舍都不能接受，即便是翰桑。翰桑反複說是作為朋友的禮物，但是克爾的倔脾氣卻不會輕易的就這樣被說服。
    這麼早的時候，訓練場的人少得可憐。寒冷的天氣總是讓人難以離開溫暖的床鋪。但是克爾喜歡寒冷，它使人警覺，它使人堅強。他舉起手中的劍，揮舞著，口中的霧氣在空中散開。一切都顯得蒼勁而寧靜。腳下的土隨著他的腳步四處飛散。力量，速度，一名戰士所追求的終極目標。
    “嘿，你起得真早。”一個聲音打斷了克爾的練習。克爾停了下來，看了看。原來是繆芙，她穿著一身褐色的棉布衣。這可不像是淑女應該穿的。她把頭發紮在腦後，顯得很精神。手裏的鳳凰在繆芙手裏也顯得精神了許多。她笑著看著克爾，這到讓克爾覺得不自然了。
    “你也是。”克爾客氣的回道。他把劍背在身後，立在地上。
    繆芙沒有再說什麼，而是笑著看了一眼克爾，然後側過身來，開始練習了起來。繆芙將鳳凰抽出來，細長的劍身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繆芙拿著劍，笨拙的揮了起來。克爾並沒有繼續練習，而是在一旁看著繆芙。看到繆芙十分不熟練的身姿，他還是忍不住笑了一下。或許這是他見過的最難看的劍法。
    繆芙最終還是停了下來，一臉憤怒的表情看著克爾說，“有什麼好笑的。”
    “沒什麼，隻是如果你隻是這樣練下去的話，練多長時間也不會有進步的。”克爾說。
    “那應該怎麼練？”繆芙說。
    “首先，你握劍的姿勢就不對。”克爾走上前去，糾正繆芙的姿勢。繆芙跟著克爾的姿勢，一點一點的改著。
    “翰桑最近好像不太常來這裏。”繆芙跟著克爾的動作，將劍舉在自己麵前。
    “是的。”克爾隨聲附和了一句。
    “真沒有想到原來翰桑和麗莎認識，而且相愛了這麼長時間。”繆芙繼續模仿著克爾的動作，絲毫沒有注意到克爾臉上的表情。“嘿，跟我說說你的事情，我還從來沒有和你說過什麼話呢。”繆芙看了一眼克爾說。
    “我，我的故事不好聽，你還是不要聽了。”克爾做著下一個動作。
    “你是從英主森林那邊過來的，對嗎？”繆芙問道。
    “是的，小姐。”克爾答道。
    “你以後就教我練劍吧。我想翰桑暫時是不需要你了。”繆芙說。
    “不。我是說，我打算過幾天就回英主了。”克爾說。
    繆芙停了下來，看著克爾問，“為什麼？”
    “我發現我還是比較喜歡英主的生活。”克爾說。
    “你跟翰桑說過了嗎？翰桑不可能讓你走的。”繆芙說。
    克爾搖搖頭說，“還沒有。不過我會和他說的。”
    “那麼趁著你還在這裏，就多教我些東西吧。”繆芙說。
    “你要先把基本的東西練好才能繼續下去。”克爾一本正經的說。他現在覺得繆芙根本沒有那些富家小姐的傲慢和嬌貴。隨著他和繆芙的接觸，他對繆芙也逐漸產生了好感。
    是的，繆芙說的沒錯，翰桑會同意自己回去嗎？克爾思考著，想不出任何好的理由能說服翰桑放自己走。他回到自己的房裏，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他的東西不多，隻有一身衣服。加上自己的鎧甲和劍，一個包袱就可以裝的下。但是，如果翰桑不放自己走的話，這些東西又要重新放回原來的位置了。
    克爾本想今天就找翰桑談談這件事，但是翰桑今天陪麗莎到市井了，大概到晚上才會回來，或者今晚不會來也不一定。城堡裏根本不允許他到處閑逛。他覺得這裏的規矩甚至比軍營裏的規矩還要多。但是，一個人麵對著壁爐是在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於是克爾還是選擇了在將盡傍晚的時候，在城堡內四處逛一逛。
    正廳緊鎖著，隻有側廳還亮著燈。這個時候應該是吃完飯的時間，但是顯然凡特還沒有閑暇的功夫去管那些事。克爾和凡特沒說過幾句話，但他覺得凡特是個值得尊重的人。凡特和翰桑不同，他的氣質充滿了貴族氣息。雖然克爾討厭貴族，但是凡特的那種氣質卻讓他深深的折服。他甚至對赫諾都沒有這種感覺。
    正當克爾路過側廳時，斯菲克特正好從裏麵出來。他看了一眼克爾，依舊挺直著腰板，微笑地說道，“克爾是嗎？你好。”
    “你好，理臣大人。”克爾微微鞠躬以示敬意。
    “這個時候在這裏做什麼？”斯菲克特的語氣滑稽的很。
    “我隻是隨便走走。”克爾慌張了起來，他怕斯菲克特誤會他。
    “你要記住，這裏可沒有隨便。要不然腦袋就會隨隨便便的丟了。”斯菲克特說。
    這句話讓克爾害怕了起來，斯菲克特是個聰明的家夥，他不想在這裏和他理論什麼。他說道，“我隻是馬上要回英主了，所以四處再看一下。”
    “你要回英主？”斯菲克特驚訝的問道。
    “是的，或許明天就回走。”克爾低著頭，不敢看斯菲克特。
    “你為什麼要回去。城堡裏的生活可是比那陰森森的林子好的多。任何一個還留著熱乎乎的血的人絕對不會選擇去那裏。”斯菲克特說。
    “或許我的身體裏流的是冰涼的血。我是說，我喜歡那裏的生活。在城堡裏簡直是太無聊了。我想念我在兵營的兄弟們。”克爾說。
    “這樣也好。”斯菲克特好像在思索著什麼。克爾看到他的眼眯成了一條線，裏麵不知又在打什麼鬼主意。突然，斯菲克特問道，“你知道岩鏡城是誰的嗎？”斯菲克特看著克爾，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克爾抬眼看了一眼斯菲克特，又將眼低下，說道，“當然是沃夫家族。”
    “沒錯，沃夫家族建立了這座城。但是僅僅憑借沃夫一個家族是無法讓岩鏡一直延續下去了。他們還需要其他人的幫助。”斯菲克特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但是，你知道，在這些人裏麵，有多少人想的是自己的利益，有多少人想的是岩鏡城主的寶座，而又有多少人想的是沃夫家的利益，岩鏡的利益。”斯菲克特的眼神就像一把刀子一樣，刺穿著克爾。克爾隻是看著斯菲克特，沒有說什麼。
    斯菲克特對克爾笑了笑說，“隻有很少人會真正的幫沃夫，你知道嗎。所以，我有時候在想，我應該把你歸到哪一類人裏麵。”
    克爾緊接著說，“我為岩鏡，為沃夫，以報答翰桑的知遇之恩。”
    “看來我沒有將你劃分錯。那麼你知道還有誰你和你是同一類人嗎？”斯菲克特說。他的那種透著陰險的笑讓克爾覺得很不自在。克爾又是搖了搖頭，沒說什麼。
    “那個人就站在你麵前。”斯菲克特盯著克爾說。克爾同樣盯著斯菲克特，既驚恐又好奇。他不知道為什麼斯菲克特要對他說這些。斯菲克特緊接地說，“我隻是想讓你知道，我永遠不會背叛岩鏡，背叛赫諾。我們就像親生兄弟一樣。”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克爾最終還是好奇地問了出來。
    “聽著小子，”斯菲克特又露出了那種壞笑，“岩鏡最大的危險無疑是英主森林。岩鏡與英主的曆史我想你是知道的。然而很可惜的是，我甚至是沃夫都沒有心腹在英主那邊。你要知道，有一個自己信任過的人有多麼重要。”
    “你是要我？”克爾吞吞吐吐地說著。
    “是的，我要你回到英主那裏，替我打探消息。我相信你的忠誠。”斯菲克特從來沒有看錯人。克爾雖然親手殺了自己的養父，但是他還是像孩子一樣的純潔。他覺得忠誠這個詞是如此的神聖，即便為他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小子聽著，你不是在為我效命，而是為沃夫，為岩鏡。這是神聖的使命。或許你將來還有可能成為英雄，被寫進歌謠，被那些遊吟詩人到處傳唱。”斯菲克特的這番話徹底的說到了克爾的心裏。榮譽，克爾最想得到的東西。
    “我願意為您效力。”克爾終於說出了斯菲克特最想聽的話。
    “那麼，你看一下這個。”斯菲克特從口袋裏掏出一封信來遞給了克爾。克爾接過信，仔細的讀著。斯菲克特則在一旁說著，“這是今天剛剛從英主那裏傳來的信。”
    “那裏又發生了襲擊！”克爾驚訝地說著。
    “你最好小聲點。這是隻有少數人知道的事情。”斯菲克特說，“這就是我要你做的事情。調查這件事情，好好地調查。我原本以為在下一次極夜來臨前，英主那裏會一切太平，沒想到又出現了可惡的襲擊。”
    “狼族真的又回來嗎？”克爾問道。
    “你想知道我怎麼想的嗎？看看信上說的，士兵死於刀劍之下，狼族不會用這麼高級的玩意兒。是別的東西。”斯菲克特說。
    “是什麼？”克爾接著問道。
    “那就要靠你解開這個謎團了。”斯菲克特拍著克爾肩膀說。
    “那麼半個月之前的那次也是？”克爾說。
    “不，這個我不敢肯定。那次襲擊實在是詭異了些。如果你順便能調查一下那件事的話，我會非常的高興。”斯菲克特笑著說。
    “我會盡力的。”克爾將信還給了斯菲克特。
    “那麼，明天就趕進回英主吧。”斯菲克特說著，將信又放回了口袋。
    “隻是。”克爾猶豫地說著。
    “可是什麼？”斯菲克特看著克爾，那種笑就好像他知道克爾要說什麼。
    “可是，我不知道翰桑肯不肯放我走。如果翰桑不同意的話，我恐怕還要留在這裏。”克爾說。翰桑畢竟像對待自己的親人一樣的對待自己，別人從未這麼對待過他，他不能違抗他。
    “這件事很簡單。我對翰桑的了解比你要多得多。如果我當時和繆芙在一起的話，我是絕不會允許那個麗莎來城堡的。市井的姑娘可不是好對付的。我早就提醒過翰桑叫他規矩點，找個門當戶對的姑娘。但是他根本不聽我的。現在繆芙竟然將她直接帶到這裏來了。”斯菲克特說著，搖了搖頭。
    “那我究竟要怎麼做？”克爾說。
    “好好照我說的去做。”斯菲克特在克爾的耳旁小聲的說著什麼。
    次日清晨，太陽還遲遲未露出素顏，周圍漆黑，克爾便從床上爬了起來。他迅速的穿好自己的衣服，從窗邊拿了兩把劍，直接出門去了。克爾徑直地走向了市井。斯菲克特昨天告訴了他麗莎的住處。他憑借著自己的記憶，慢慢的搜索著，終於找到了和斯菲克特描述裏一樣的房子。紅木門，門前堆著些枯草。灰色的大理石堆砌的牆上還掛著紅繩。是的，就是這裏。而且斯菲克特還告訴他此時翰桑和麗莎正在裏麵。
    克爾湊到門前聽了聽，沒有動靜。他們還沒醒。是的，這個點，雖然在夏天已經通亮一片，但是在寒冷的冬季，太陽似乎也賴床了。大家跟著調節著自己的作息，此時的市井一片寂靜。除了幾個養成早起習慣的老人之外，就沒幾個人了。
    克爾推了推門，並沒有鎖。就像斯菲克特說的那樣，翰桑是個不愛鎖門的人。但是沒想到麗莎也不是。他深呼吸了一下，想了想斯菲克特告訴他的一言一句。然後，用力的用腳踹開了門，衝了進去。
    “翰桑，快點起來，該訓練了。”克爾大喊道。屋裏比外麵還要黑點，但是克爾還是能看得出，翰桑和麗莎正躺在床上。他的一聲把翰桑給叫醒了。
    “什麼人。”翰桑揉著自己還沒睜開的眼，緩慢地說著。克爾這時才看清楚，翰桑現在是光著身子，當然身旁的麗莎也是。他想轉移自己的視線，但是又停住了。“原來是你。現在太早了，我想再睡一會兒。”翰桑坐起身來說。
    “不，我們要抓緊每分每秒。快點穿好衣服。”說完，他把手裏的劍扔給了翰桑。翰桑接過劍，放在桌子上，又將散落一地的衣服拾了起來。克爾則點起了火爐，微微的火光這才將周圍照亮。
    “我是說，這太早了。”翰桑把自己的褲子提了起來。他看了一眼克爾，發現克爾正在盯著床上的麗莎，心裏不禁怒了一下。他拿起上衣，走到克爾旁邊說，“嘿！要走就快點走，不要在這裏呆著了。”
    “好的。”克爾的眼睛還是沒有離開麗莎，雖然麗莎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你等一會兒，我去拿紅蓮。我好像把它放到別的房間了。”翰桑說完，立刻跑了。
    克爾看著床上的麗莎，眼睛不眨一下。麗莎此時已經醒了，她注意到了克爾的眼光，刻意的躲避著。但是克爾卻不顧這些，他慢慢地走到床邊，依然看著麗莎。他說道，“你真的很美。”那語氣就像是故意調戲麗莎。
    “謝謝你的誇獎。”麗莎的口氣則顯得惱怒了許多。
    “我想你的身體或許更漂亮，不是嗎？”克爾說著，做出要掀開被子的動作。
    “你想幹什麼！”麗莎大聲地喊著。突然，翰桑從外麵跑來，一把抓住克爾，絲毫不刻地說，“你不想要你的腦袋了嗎？”翰桑的臉氣的通紅，表情猙獰著，鼻子裏喘著粗氣。克爾則一副平靜的表情，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我什麼也沒有做。”克爾掙脫開翰桑的手說。
    “她是我的女人。”翰桑指著麗莎說。
    “你有什麼東西不能和我分享呢？”克爾用著做作的升調說著。
    “你給我滾。”翰桑生氣地說著。
    “你不練劍了，我的手下敗將，這樣你永遠也超不過我。”克爾嘲笑道。
    “你給我立刻滾，滾回你的破英主去。”翰桑現在有想殺掉克爾的衝動。
    “那好吧。”克爾依舊平靜地說。然後，他將自己帶來的劍收好，出了門。是的，正如斯菲克特所說的，熱戀中的人最忌諱的就是爭搶愛人，更何況是脾氣執拗的翰桑呢。克爾一邊走著，一邊笑。翰桑的反應和斯菲克特所描述的幾乎一模一樣，隻是比斯菲克特所說的反應更強烈了一些。
    斯菲克特早已在城堡大門那裏等候著他了。斯菲克特的笑容依舊顯得自信滿滿。他走到克爾身旁說，“事情怎麼樣？”
    “一切都像你所說的一樣。他讓我滾蛋。”克爾笑著說。
    “那麼，你最好在他後悔前立刻就走，馬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斯菲克特他做事一向細膩。他對克爾說，“一旦發現什麼，立刻寫信通知我。”
    “會的，理臣大人。隻是。”克爾又猶豫了一下。
    “放心，翰桑的脾氣就像野牛一樣。你一旦惹了他，他就用自己的雙角死死地去頂你；但是一旦他平靜了下來，就溫順地等待著人來給他喂草，甚至騎在他身上都無所謂。你的信我會交給他的，而且我會把一切都解釋清楚的，你不必顧慮這些。”斯菲克特一下子就猜出了克爾的擔心。
    “那麼，我就先走了。”斯菲克特向克爾揮了揮手，目送著克爾遠去。
    英主森林，我又回來了。不管你裏麵到底藏了什麼秘密，我一定會把它找出來，為了沃夫，為了岩鏡。克爾暗暗地對自己說著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