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妨惆悵是清狂  第一百零六話、花信後,兩相忘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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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叔顫著一顆心,腳步都有些不穩,他不敢相信,他的莊主,怎麼……怎麼就在這不到幾月的時間裏幾經波折,最後……竟落得個活死人的下場!
    他要去告訴小莊主,這些日子以來,他心疼小莊主受的委屈,但也心疼大莊主苦心孤詣的為小莊主設的局!他所做的一切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讓楚杉一輩子享樂山中,無憂無慮罷了。
    若不是為了楚杉,楚上塵又怎可能行事這般優柔寡斷,最後關頭,他竟還這般莽撞衝動,當真一刀一槍都不帶的去了錦揚樓!
    越是回想,吳叔心中就越是心痛!他要去叫小莊主一道去百裏夫婦家中看望大莊主!把他接回來,好好休養!大莊主若是見到小莊主回來,一定……一定會睜開眼睛的!
    可有些東西,越是想得到,往往便越是會失去。
    吳叔心急如焚的回到城外的木屋之中,見到的卻是人去樓空。
    一封薄薄的書信,寥寥幾筆,漢字寫的也不通順,大概是完顏珂的筆跡。
    楚杉與完顏珂……回吐蕃了。
    楚杉走了,帶著對楚上塵的恨意,帶著一顆傷痕累累的心,終究是回到了那個他出生的地方。
    一時之間,又是覺得“轟隆”一聲炸響,那打擊直劈天靈蓋!如同棒喝,桌案上的茶水都已涼透,想必……他們已是走遠了。
    那信紙如同一隻灰墨交替的紙蝶,從吳叔手中倏然落下,輕輕的,飄落到地麵上。
    吳叔癱坐在了椅子上,神色哀慟至極。
    原來……這世間之事,總有求不得,總有擦肩過。
    而後,他來到了百裏家。
    待他終於提了幾分力氣趕到,看到麵目全非,奄奄一息的楚上塵,驚呼了一聲“莊主!”,撲上前去,埋頭再次泣不成聲。
    楚上塵的麵容十分安詳淡然,便如他最初在楚峰山中的一樣,嘴角甚至有淡淡笑意。隻可惜這般謫仙一樣的人物,終究失了謫仙一般的麵容。他隻靜靜的躺著,身上刀傷鞭傷,皮開肉綻,似是沉沉睡去。
    不知有沒有人會這般,在得知真相卻未曾親眼所見之時,心中總是存著僥幸,覺得事情必當不是真的,必當還有轉機,如此自欺欺人,待到真相真正披露在麵前的時候方才覺得痛不欲生,心如刀割。
    這時的一行清淚,是真真發自肺腑的撕裂與痛楚。
    百裏夫人歎了一口氣,上前扶起他,道:“老吳,你別太難過了,蕭公子他……也是有可能醒的。”
    吳叔一雙發紅的眼盯著她,百裏夫人低下頭去,道:“雖……雖是機會渺茫,或許有救……也說不定。”
    一顆心又沉了下去。
    吳叔靜靜坐著,呆若木雞一般隻等到落日西沉,才癡癡道:“我能帶莊主走嗎?他……一定很想去吐蕃。”
    百裏夫人一愣,以帕拭淚道:“好,隻是他現今不比從前,老吳你還須……”
    吳叔擺擺手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啞著聲音道:“我知道。”
    在一個岔路,他終於踉踉蹌蹌的坐在了地上,再走不動。可憐他已是將近知天命的年紀,竟是癱坐在了地上老淚縱橫。
    街上人來人往,都有些好奇的盯著這個落淚的老翁。從前吳叔雖是暗殺的殺手,但好歹多年來心態不錯,雖是不惑之年卻並無衰色,這短短一個月內,他蒼老的這般快,從聲如洪鍾到形容枯槁,白發已愈來愈多,現今雖隻是四十有五,但分明像是個老翁了。
    他的背影有些佝僂消瘦,看得人心頭不忍。
    吳叔心中實在鈍痛,也不管愈來愈多圍觀的人,隻緊緊握著那個武清淮遞給他的錦囊抽噎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蹣跚站起身,隻往城外去。
    如此過了許久才雇到了一輛馬車,小心翼翼的將楚上塵運回了城外的小木屋之中。
    是夜,吳叔顫著手從懷中掏出那錦囊。展開來,果然是濃鬱的血腥之氣撲麵而來。
    隻見那布上字跡略微淩亂,更是有幾處染了鮮血,上麵寫道:
    “吾自束發之年偶遇完顏玥,因隱於楚峰取其楚字為姓,寓於若雲杉堅韌之意,“杉”字為名。杉年幼頑劣,卻純善天真,甚得吾心,未及冠禮為其封表字開顏。後兩相依偎六載有餘,終得兩情相悅,舉案齊眉之喜。然吾於其有愧,不知珍惜,致杉受歹人所迫,重創於心。古語有雲,“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吾今落魄於此乃罪有應得。雖有心卻已難破鏡重圓,修得舊好。
    今吾於囹圄之中書有此書,每憶及此事,必愴然涕下。今自毀謝罪,魂歸大漠,盼得一朝得見杉平安喜樂,一世無憂。
    蕭堯絕筆
    莊主是怎樣堅忍傲然的人,而今竟因對小莊主心中有愧而自裁謝罪!他……竟已愛得這般深,原來陷入情愛之中的人當真都是癡傻的。
    吳叔手中緊緊握著那錦囊,胸口起伏不定。窗外有寒風刮過,風吹樹響,梅花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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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之中,浮雲撲在天際,彎月淡光落在樹梢灑下暗色投影。
    一輛馬車極速行進,不知疲怠的趕著。
    完顏珂立於車外,揮鞭駕車,想了想,緊鎖著眉道:“玥兒,你真的想好了嗎?”
    馬車裏的少年抱膝坐著,眉目之間存著少許戾氣,道:“要走便走,哪裏來的這般多的話!”
    完顏珂訕訕然,道:“好,玥兒不後悔,哥哥……呃,阿珂我自然是開心的。”
    楚杉本欲發作,見完顏珂這般的語氣也強壓下了滿腔的怒氣與委屈。他呆呆坐了一會兒,隻覺這曆日來胸前總是陣陣悶痛,枕不能眠。
    撩開那小小的簾子,透過菱形的窗開馬車外的靜謐夜色,那寒風刮得他的臉生澀的疼痛,馬車行得太快,讓他看不清眼前究竟是什麼景色,他心中慌亂,亦不知這一場離開,究竟是喜是憂。
    隻待到月色深沉,馬車行的愈來愈緩,他眨了眨如水的大眼,疲累的合上,道:“再見了,大淵。”
    自此之後,我與你生生世世便不要再相見。
    楚杉這輩子的心結怕是難解,他初經人事,隻是一張白紙,一筆一劃都是楚上塵手把著手寫的,那些甜的,酸的,苦的,辣的……現今都化作一腔的疲累與心痛,楚杉不願意再麵對,隻想離開這喧鬧的地方,安安靜靜的,再不要波折。愛的最深的人,便傷的最深。楚杉的心,傷透了。
    完顏珂撩開簾子進來發覺楚杉已是睡去,這些日子的勞累與艱辛,讓原本嬌生慣養的楚杉也學得了吃苦,竟在馬車顛簸之中就睡了過去。
    他有些心疼,他本該是他們吐蕃的皇子,顛沛流離至此已是不幸,竟還生生受了這般多的苦。他為他的弟弟蓋上錦被,掖了掖被角,靠著楚杉,慢慢的也合眼睡去。
    意識模糊之前,心中淡淡傷感:阿均……
    完顏珂,懷中一顆敬裴戎昱的心來到大淵,最終心儀的,卻是那日大雨之中遇到的銀發玄衣的男子。
    這世間事事,似是冥冥之中皆有定數。楚杉永永遠遠都再不會知道,他的哥哥究竟為了這樣的一份愛付出了怎樣的代價,也不知道他現今已是長眠塌中,那時楚上塵懷著這般難過的心情寫下他的曾經與如今,楚杉卻已收拾行裝,踏足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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