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02】別怕輸,痛也要笑著哭--城北獨白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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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說,我記著兩歲時候的事兒,你信嗎?
    真別說,我真就記著呢。
    閉上眼睛時,我總能想起回憶裏錯綜複雜的胡同,路上有開滿鮮花的樹,春天時飛滿天空的絮,陽光在地上碎成了一麵閃光的湖。等我走進屋,滿屋子的韭菜餃子味兒,奶奶揉著我腦瓜,說一會兒就開飯;爺爺手裏揣著紫砂壺,嘴裏哼著曲兒,指尖敲打著紅木桌。
    我記得,有人領著我走到桌邊,擺好碗筷;我記得,左手是爸爸,右手是媽媽。
    爸媽離婚後,我跟著老媽回西班牙的日子,整天過的像夢。突然有天,三更半夜在床上驚醒,緩緩睜開眼,發現兩手空空。
    其實日子不算苦,親媽對自己好的沒譜,繼父對咱媽好的沒譜,早上吃吐司,下午吃蛋糕,沒事兒咱還能偷著抽根煙,還是不加稅的萬寶路。
    其實日子真不苦,隻是偶爾會玩玩憂鬱,特別是看著繼父抱著他親兒子時,那個親熱勁兒,叫一個熱乎。我真不是嫉妒,大老爺們兒的還整這些?真的隻是偶爾,偶爾也會想,如果我親爹在,是不是也是這麼個親密無間,毫無隔閡的樣子。
    估計是我混血長的太guapo,中文裏學名叫玉樹臨風,俗名叫帥的沒譜,結果班上嫉恨我天姿容貌的同學不在少數。小學打架,初中進警察局,高中時哥已然成為傳說。從那以後,誰也不敢在我的麵前提起種族倆字,就連老師也都換著詞兒討論人種的課題,那是我輝煌的青春。
    我的人生還是較為平靜的,就連第一次交上男朋友時,也沒擦出啥勞子驚天火花。
    那是我的體育老師。某天下課,他搭著我的肩誇我身材好,接著摸我臉說真好看,我哈哈大笑著說謝謝,然後歪著腦袋問,要不要一塊兒玩玩?
    我還真就是率直的性子,坦然的就交底了。都說第一次應該嚴肅些,我卻在體育器材的倉庫裏告別了處男生涯。第一次真挺疼,算不上享受,可身子就是舒服,特別是最後那一刻,我突然感覺到一種滿足感。我記得那年應該十四,或許十五。
    後來咱的菁英生涯因那扇神秘大門的打開,顯得有些顛簸。自從嚐了鮮,我就迷上了逗留在同性酒吧裏的日子,偶爾調戲下帥哥,偶爾被帥哥調戲。
    那會兒我估計是到了青春期,不管老媽背地裏為我哭了多久,我就不想上學,就不想回家,心中甚至因此有了莫名的快感。
    青春期真是神奇的階段,明明世界沒對我做什麼,我卻恨世界恨的入骨。
    記得那年,我喝得爛醉如泥,三更半夜躺在沙灘上看星星,不管手機響了多久都沒搭理。咱不是想自殺,隻是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清靜清靜,沒老媽的嘮叨,沒繼父變扭的關懷,沒朋友或好或壞的聲音,就是想在世界的角落裏,自己待一會兒。
    可神奇的事就這麼發生了。在我以為全世界沒人能找到我時,宋遠找到了。
    我睜著眼看夜空,閉了一次眼,再一睜眼,腦袋頂上出現了一張大臉,然後我就特沒形象的啊啊啊啊叫了老半天,差點兒嚇出心髒病。
    我捂著小心肝兒,打著酒嗝問宋遠“你怎麼在這裏”,宋遠卻二話沒說,上來就給了我一拳。就這樣,我剛爬起來的身子又給他打趴下了。等我站起來打算回他一拳時,他卻把他身上的大衣丟了過來,然後大吼了一聲“我操,你想死用不著這麼文藝,死浴缸裏就成,也省得我滿世界找你屍體。”
    我給他吼楞了,不是咱膽子小,套句流行的,病貓瞬間變美洲豹,是個人都得表示下恐懼以示敬畏吧。所以我就披著他的大衣隨他罵,半句都沒敢頂。那時候我中文還不利索,他為了能讓我聽明白特意用西語罵,偶爾再夾雜著英語和京腔中文,我的聽後感就是特壯觀。
    夜裏的海風特冷,我又喝了不少酒,所以一下子就凍著了,突然就打起了噴嚏。雖然身上披著宋遠的衣服,可我突然就冷的不行,身子都開始發抖,可礙著男人的麵子,我愣是咬著牙不讓宋遠看出我的牙根兒在打顫。
    宋遠慢慢的沒了聲兒,然後靜靜地看著我很久。我肚子裏滿是冷風,也就沒力氣為他鼓個掌恭喜演講結束,隻是直愣愣的反瞪著他。
    這時,宋遠突然上前抱住了我發顫的身子,很用力,然後越勒越緊,我甚至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隻是覺得一陣暖風佛麵。
    他歎了一口氣,把腦袋擱在我的肩窩,用著很慢很慢的調調說“不管你發生了什麼,一定要記得有人很擔心你,很愛你。別管別人怎麼著,至少有我在這裏陪著你。”
    那年我十五,其實閱曆還不多,被帥哥抱著時心髒要命得跳得老快。耳邊有此起彼伏的海浪聲,有宋遠穩穩的呼吸聲,有我們倆不一致的心跳聲。
    然後在綿長的擁抱中,心跳聲慢慢的同步了,合在了一起。
    西班牙有個東西叫麵頰禮,擁抱和麵頰吻的戲碼每天都在上演,可那一天的那一個擁抱卻很不一樣,我那顆暴走的心,似乎因它而平靜了,某個空落落的角落似乎被填滿了。
    那天夜裏實在太晚,路上沒有出租車,幸好我住的村子也就那麼大,海灘距離家的腳程也就三十來分鍾。
    他拉著我一路無聲走了很久,後來我突然暈的不行,他發現我發了燒,然後就一路背著我回家。
    說實話,長那麼大,那一回卻是第一次被人背回家。小時候爸媽離異早,沒機會和親爹撒嬌,繼父則又是冰山性格,也沒什麼溫暖回憶,所以我窩在宋遠背上滿足的不行。
    宋遠說我缺愛,我沒搭理他。他又說“別不好意思,寂寞了就找我,我在這裏”,他就這麼嘮嘮叨叨了一路,不知不覺我在他溫暖的背上就這麼睡著了,一夜好眠。
    後來,似乎青春的躁動期終於走到了盡頭,我收起了叛逆的性子,開始很努力的學中文;後來,我想和媽媽承認自己的性向,卻又擔心起她會不會無法接受;後來,我知道了爸爸是同性戀,騙了媽媽半輩子,害她傷心欲絕遠走他鄉,我開始迷茫不知該怎麼辦,既不知道如何諒解爸爸對媽媽的傷害,也不知道該不該和媽媽坦言自己和爸爸是一樣的人。
    可我相信,總有雨過天晴的一天。我記得宋遠曾說過一句很美的中文,他說“別怕,就算痛也要笑著哭,你要堅信一切都會變好的”。
    我知道在我的背後,有那麼一個人站在那裏,所以蒼白的文字有了強大的力量,支撐著我勇敢前行。
    我相信雨過總會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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