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下了京承高速往朝陽門方向駛去。
    城北扭過頭安靜地看著窗外，這條正是當初初來北京時經過的路段，然而和當時的心情相比卻是不一樣了。
    車內安靜的沒有聲音，宋遠默契地配合著城北的沉默，兩人都沒說話。
    這時城北開口問道：＂明天再去醫院成嗎？今天我想早點回去睡覺。＂
    宋遠應了聲＂好。＂
    過了一會兒城北又問：＂回去前能買箱啤酒嗎？＂
    沉默了片刻，宋遠又說了聲：＂好。＂
    就這樣，車子繞過華聯超市順手帶上了一箱青島，接著便直接回了宋遠家。
    這是城北第一次上門拜訪宋遠安置在北京的窩。那年當他們二人都還在西班牙時，宋遠和幾個西班牙人合住在一所公寓裏。米黃色的牆壁大紅色的廚具，在城北腦海裏，關於宋遠多年的回憶也都定格在那個時期。
    推開中國馳名的盼盼防盜門，入眼的是一片雪白，四周的白牆上掛著些書法水墨畫，木質地板光潔無暇。城北笑了笑，這裏才像宋遠的家，幹淨簡單。
    進了玄關，城北撐著牆艱難的為受傷的腿脫鞋，他斜眼看了看身邊四肢健全脫鞋毫不費力的宋遠，陰沉著臉說：“你要是敢笑話我，注意點一會兒可別被啤酒瓶砸死。”
    宋遠拎起一箱青島往客廳走去，邊走邊笑著說：“所以我明智的選了易拉罐裝。”
    那天夜裏，兩人一直喝到淩晨三點。
    城北嘮嘮叨叨的和宋遠講述了這幾日在學校裏發生的點點滴滴，那些屈辱的、欺負自己的、自己欺負別人的，開心的不開心的所有插曲，在酒精的催化下一一都成了聊天的主題。城北時而興奮的哈哈大笑，時而氣憤的落寞不已。
    宋遠隻是安靜地聽著，偶爾開腔應和幾句，更多的時間他隻是喝上一口冰啤酒，然後剝著花生而已，直到城北開始放慢語速終於說累了，他才不快不慢地問了句：“如果你老實待在歐洲就不會遇上這些麻煩事，後悔回北京嗎？”
    城北紅著一張臉帶著些醉意躺在沙發上，緊緊的將臉貼在皮製的表皮上，笑著說“不後悔”，然後緩緩閉上了眼睛，帶著滿足的口氣說“從小我的夢想就是回國，就這樣堅持學了整整十一年的中文，我都不敢偷懶。來這兒後和想象中一樣認識了仗義的兄弟，吃到了成天念著的小吃，我覺得挺好的。”
    “嗬，你可真容易滿足。”
    “現在日子也不差啊，不就是遇見些二缺麼？我還不至於就這麼被弄趴下了。這輩子我隻向夢想低頭，其餘的沒什麼可怕。”
    宋遠翹了翹嘴角，“夢想嗎？真是個文藝的字眼。”
    過了一會兒，宋遠轉過頭看了看已經進入夢鄉的城北，無奈的起身去臥室拿來了毛毯輕輕蓋在了他的身上。隨後拿起桌上的啤酒罐喝下最後一口，然後安靜地看著這從小看著長大的人。
    歲月沒能讓城北隨波逐流，他的倔脾氣一如當初。小時候因班上同學的種族玩笑而和人打得頭破血流，十幾年過去了唯一長進的卻隻是拳腳功夫，論及那些成年人該有的世故或是沉穩卻依舊沒有進步。
    宋遠伸手揉了揉城北有些雜亂的頭發，輕聲地說了一句：“晚安，做個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