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覺醒睜著透明大眼，使勁裝著可愛樣子。
    霧毓沒有回答，隻是手上的勁道像是要把整張紙捏碎了一樣，雙眼毫無焦距不知在看著哪裏。
    覺醒半透明的眼珠子咕嚕一轉，揮動翅膀向船的內部飛了過去。
    “神？神？你在哪裏啊？聽到快回答！神？”覺醒有些焦急的東張西望，喊著不知在什麼地方操縱著船的白衣男人。
    突然，覺醒那對透明的羽翼怎麼扇也扇不起來了，他立刻開心的回頭，對著那張高高在上帶著輕蔑的俊臉，急忙說道：“你快去看看主人怎麼了，他的表情好像很生氣，連覺醒都不理了。”
    珀爾涅倪的神情終於有了變化，他鬆開了覺醒的翅膀，眨眼間，便消失不見了。
    “真希望主人別把神扔進海裏喂鯊魚，不然就沒有好吃的糕點吃了。”覺醒一臉希冀的望著自己來時的方向，“誒？怎麼天空有些黑乎乎的？”
    珀爾涅倪站在船艙旁盯著船尾處的霧毓，眼睛移到被他攥的皺成一團的白色紙張上，感到些許不詳的預感。
    “出來。”感覺到男人的到來，霧毓頭也不回，聲音冷漠的說道，裏麵含著清晰可聞的怒氣。
    珀爾涅倪自知已經被他發現了，溫柔的笑著，慢慢踱到霧毓的身旁。
    他歪過頭，想要看看霧毓臉上的表情，卻隻看到了薄唇緊抿的側麵，笑笑的問道：“毓毓，你怎麼了？”
    霧毓終於有了點反應，他側過身，舉起手裏的紙團，黑色的眼瞳緊盯著他，毫無笑意，“這是什麼？”
    “都被你捏成這樣了，我怎麼會知道。”珀爾涅倪一臉無辜的對上他的雙眼。
    “知道上麵寫了什麼嗎？”霧毓輕吐了一口氣，像是在逼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看到紙團的內容後，第一個感覺就是憤怒，他覺得自己被騙了，但又矛盾的想要相信他，他不希望這是真的，隻要問清楚了就好了，警察抓罪犯不也要先錄口供才送去法院的嘛。
    “不知道。”男人依舊笑得如沐春風。
    “薄現在所在的地方是赫萊斯蘭，他被抓到那裏了，就藏在你的宮殿裏麵。”霧毓甩出紙團，盯著珀爾涅倪，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幾句話。
    珀爾涅倪的眼神迅速跳動了一下，“是嗎？我不知道。”
    “那是你的宮殿！你會不知道？”霧毓上前一步，硬生生的忍住揪起男人衣襟的衝動。
    珀爾涅倪嘴角噙著笑，眼神茫然的看著霧毓隱忍的模樣，“我什麼都不知道。”
    “你和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你就把我當成了薄，還說要把薄帶走，你忘了嗎？”霧毓很難得的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卻帶著不甘。
    珀爾涅倪的眉頭一蹙，“你在懷疑我？你覺得是我帶走了漓薄？”他不可能遲鈍到現在才發現霧毓懷疑他，隻是說出這句話有些難罷了。
    “是我在問你。”霧毓撇開視線，看向遠方顏色渾濁的白雲，它們朵朵團聚在一塊，飄得有些沉重，海鳥咻的向下墜去，靠近海麵，飛的低低。
    “如果我說不是我，你會相信我嗎？”珀爾涅倪冷笑一聲，伸手一把捏住霧毓的下巴，迫使他轉過頭來正視他。
    “……”我會，如果你說不是你，我會相信。霧毓眼神複雜的看著他，薄唇動了動，卻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你不會是不是？你不會是不是！”珀爾涅倪的眼神瞬間變得狂野而冷冽，他手上的力道加重了，拉近霧毓，強製性的吻住了他，像是要把他嚼碎了吞下去一樣的親吻，霧毓的雙眼猛地瞪得極大，他難以置信眼前這個帶著暴戾氣息的男人就是珀爾涅倪，那個總想著占他便宜，卻又因為顧著他，很少付諸行動的變態男人。
    終於，霧毓從震驚中醒悟過來，他抬手推拒著男人的肩膀，一拳揮向他的腹部，竟都被男人輕易的抓住，將兩腕圈在自己的手掌中。霧毓見手腕被箍住了，毫不猶豫抬腳就是對著珀爾涅倪的弱點踹下去，珀爾涅倪似乎早已抓準了時機，閃過霧毓來勢洶洶的一腳，順勢向前一壓，兩人緩緩倒向甲板。但就連這種時候，男人還有精力先鬆開霧毓的雙手，再空出手擋在霧毓的腦後，免得他的頭砸在甲板上。
    霧毓氣極了他此刻的舉動，顧不上被強吻的唇，仰起頭，張開嘴就是狠狠的一咬，怎知不僅咬了個空，還被珀爾涅倪得逞的探進了他的口中，更深一步的入侵他的領地。
    霧毓的眼裏第一次充滿了怒火，那是一種包含羞恥和決裂的憤怒，他早已沒有以前淡漠的樣子，手腳並用的想將身上的珀爾涅倪踢開，卻如同老鷹抓小雞般被牢牢的壓住了，動彈不得。
    半晌，珀爾涅倪終於鬆開了他的唇，看著身下因掙紮而不斷喘息著的霧毓，眸色漸深，殘佞的勾起嘴角，“怎麼樣，我比起那個半瞎子千幌要好多了吧？”
    霧毓聞言，愣愣的抬頭仰望著壓在身上的男人，刹那間，他的眼中閃過一縷悲痛，抬起沒有被男人壓住的手，狠狠地，打了那張帶著輕蔑鄙夷的臉一耳光，他用上了全身的勁，完全沒有手軟，那張白皙如雪的俊臉立刻浮起了五道血紅的手指印，滲出了星星紅點的血滴。
    船上一下子靜了下來。風平浪靜，連總是起伏不斷的海浪都乖乖的倒在大海的懷抱裏，遠方灰色的天海連成一線。
    兩人的呼吸聲都漸漸平穩了下來，霧毓的手掌變得通紅，微微顫抖著，火辣辣的，很痛。
    帶著鹹鹹海味的風吹散了珀爾涅倪那頭雪白的發，他低下頭，視線落在霧毓的手上，眉頭緊蹙，柔聲問道：“痛嗎？”
    霧毓任由珀爾涅倪將自己的手拿起，舉到嘴前，對著通紅的手掌輕輕地嗬著氣，掌心裏蔓延開來陣陣涼意，已經沒那麼痛了。
    “不痛了。你呢？”霧毓搖了搖頭，看著珀爾涅倪臉上的五道血痕，抬起另一隻手，緩慢的靠近他的臉，上麵的血滴已經凝固了，形成細長的血繭塊。
    “不……”珀爾涅倪還沒說完就頓住了，霧毓也睜大眼看著他，兩人的位置似乎倒了過來，霧毓感覺自己正在向前傾去，他竟然可以看到船中央的船艙，珀爾涅倪也感到不對勁了，他拉起霧毓，腳下卻是一滑，身體瞬間失去了重力，竟自己向下滑去，立刻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的男人為了不連累霧毓，馬上鬆開了他的手，隻身一人向下倒去。
    “珀爾涅倪！”霧毓一聲驚喊，他不顧一切向前撲去，跟著珀爾涅倪一起倒下去。情急之下，霧毓伸手拉住了船艙頂部突起的木柱邊緣，也拉住了男人的手。
    “主人！船它自己豎起來了！”覺醒驚慌失措的飛來，瞪眼看著霧毓和珀爾涅倪懸掛在船上，他們的腳下便是黑暗的大海。正要飛過去幫忙，卻被不經意間瞥到一幕驚呆了，結巴著說：“主、主人，漩渦！一個好大的漩渦！要、要把船吸進去了！”
    “毓！你快點鬆手！”珀爾涅倪聽到覺醒的話，轉頭看過去，馬上對著霧毓大吼。
    “不要。”霧毓抓緊了木柱邊緣，將珀爾涅倪的手抓的更加緊了。
    “這樣下去，我們兩個都活不了！你快點放手！”見到船已經離漩渦越來越近了，珀爾涅倪焦急的說著，看到霧毓固執的將他的手抓的更緊了，他的眸色一暗，冷聲說道：“漓薄是我帶走的。”
    霧毓的身子一僵，手上的力道卻絲毫沒有減弱，他別開了臉，不去看珀爾涅倪。
    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珀爾涅倪冷下臉，繼續說道：“是我把漓薄從漓宮帶走的。我從頭到尾都在騙你，漓薄現在正因為詛咒而奄奄一息，被折磨的快死了。我故意把你引進禁地，讓你不能用覺醒救他。”
    霧毓驀地轉頭，用難以言喻的眼神看著他。
    “而且這艘船要去的地方也不是漓宮，我大概要等到漓薄死了之後，才會讓你見到他。我騙了你。”珀爾涅倪毫不回避他的眼神，沒有停頓的說著。
    “所……所以呢？”霧毓的聲音有些發顫。
    “你不需要救我。”珀爾涅倪的冷漠的說著，別開了視線，看著自己的手一點一點的從霧毓的手掌裏脫出，嘴角泛起苦笑。
    霧毓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將他的手握的更緊，青色的血管一根根的蜿蜒在蒼白手背上。薄唇微動，緩緩念道：“我相信你。”
    珀爾涅倪抬起頭，定定的望著他。
    “我相信你。”霧毓再次重複了一遍，也更加鄭重的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珀爾涅倪突然笑了，笑的很開心，轉而臉色變得陰狠，破口大吼：“我不需要你救！”
    “我要救！我偏救！”霧毓用比珀爾涅倪更加大聲的聲音吼回了他，咬緊牙關，拚盡全力，拉起他的手向上用力一甩，將他甩到了船艙上。
    “幫我用覺醒救薄。”霧毓已經沒有一絲力氣抓住木柱邊緣了，他的手無力地滑了下來，整個人向漩渦中心墜去。
    “毓！”被甩到船艙上的珀爾涅倪向下看去，隻能看到那張布滿圖騰條紋的臉對著他綻開了一個他從沒見過的絕美笑容，灼人的黑瞳熠熠生輝，他看見了，他此世見過的，最美的眼睛。
    “主人！”覺醒瞪圓了眼，立刻飛了過去，已經來不及了。
    隻能看到黑色的衣袍沒入了漩渦中，刹那間，便被吞沒了，無影無蹤。
    “不！”隻聽到珀爾涅倪撕心裂肺的悲鳴，覺醒一抬頭，便看到一抹白色的影子極速向漩渦中心落去，使黑暗的大海咆哮的越發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