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氣，
    是氣！
    空氣中本來應該隻有十個人的氣，
    但是，他突然發覺，他的身後，憑空多出了兩股氣。
    身後？暮修驀然一驚。希楚在他身後!
    回首，
    暮修看見兩個人，很奇怪的人。
    一個老頭，
    佝僂著背脊，發須皆白，像是年近古稀的耄耋老者。但是他的皮膚卻像嬰兒般潤滑，眼神像嬰兒般純潔。
    一個像嬰兒的老人。
    在他的身邊，是一個少年，身姿挺拔如翠竹，像是一個翩翩少年，當他抬頭的時候，你卻會覺得，你錯了。沒有一個少年會有一雙那麼滄桑的眼睛，也沒有哪個少年會有那麼一張像被磨砂紙磨過的臉。
    一個像老人的少年。
    暮修覺得心悸。
    因為少年的手在和他做同樣的事---------狠狠的掐住希楚的脖子。那是一雙爬滿皺紋的手，但暮修相信它絕不虛弱，希楚的臉已經憋的通紅，那細膩柔和的脖子，仿佛就要這樣被擰斷！
    暮修的眼神越來越冷，他狠狠的看向穆連。手下卻示弱般的鬆了幾分。
    穆連笑了，如三月春花開。
    “你覺得，如果不是本王有意為之，憑他二人，你能挾持得了本王麼？”
    暮修冷冷地看著他，不置一詞。
    穆連朝那兩個奇怪的人點了點頭，少年迅速的放開了希楚。
    希楚沒動，他已經呆了。在他十五年短暫的生命裏，從來沒有一次像今天晚上這麼，詭譎。他開始意識到他命運開始轉向一個未知的旅程。而身前的這個人，也許會是他的引路人。但也隻是個隱隱的想法，滅門之仇是道不能跨過的坎。
    暮修擔憂地看了他一眼，冷聲道：放他離開，永遠不要再去找他麻煩。
    穆連擺了擺手，便出來兩個漢子，要把希楚請出去。
    希楚不動，他現在很亂，想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他不是刺了他一劍麼，他們，不是仇人麼？為什麼？為什麼寧願妥協，也要放他離開？他一直想啊，想啊，想到他的阿爹，阿娘，，想到散漫的黃沙，想到眼前修羅一般的男人，以及他胸前的匕首。匕首上麵的睚眥活靈活現，呼之欲出，這是他自懂事起就開始貼身的東西，就連沐浴也舍不得離身，依稀記得這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送給他的。
    很好很好的人，是誰呢？
    他問過父母，可爹娘告訴他根本沒有這個人，這把匕首，是爹送的滿月禮物。但是他沒有忽略爹娘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裏閃過的驚慌，就好像，怕最寶貴的東西被人搶走。爹娘有事瞞他！那件事曾經讓希楚很傷心。但是現在爹娘不在了，隻有那把匕首陪著他，這是他唯一的念想了。
    旁邊的漢子還在推攮他，要他離開，手上的力道不輕，希楚隻覺得手臂處火辣辣的疼，但是這並沒有澆滅他對那把匕首的渴望，取回來，取回來！一起走，一起走！心裏的聲音如是叫囂。但是當他邁出第一步的時候，卻被人架住了胳膊，往後推卻。
    “慢著”暮修放開穆連，徑直走到希楚麵前，微微低頭，對上了那雙淡色琉璃的眼睛，如溪水般清，像鏡子一般的亮。他仔細端詳著，驀地手搭上胸口那把匕首，用力一抽，悶哼一聲，鮮色的血呈放射狀噴射而出，幾滴沾上了希楚的臉。希楚呆住了，暮修對他安撫的笑了笑，如春風拂檻，如枯樹開花，如露華潤澤，他，從來也不知道，他的笑容，也可以是暖的。
    暮修把匕首在衣襟上擦了擦，把它放在希楚的手上，輕聲說“好好保管它”頓了頓，又說道“好好活下去。”
    說罷，便直起身，再不看他一眼。
    而他卻被兩個大漢架了出去。臉上是一種不可思議的呆愣表情。
    穆連在一旁，抱著雙臂，饒有興致的看著這一幕溫情戲碼，眼睛卻慢慢的眯了起來。
    暮修看向他，同樣漆黑的眼睛的對上，同樣深不見底。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嗬嗬，本王隻對美人有興趣，對殺人可沒興趣，隻是本王有個小小的心願，還望修羅使成全。”
    “我可以說不麼”冷冽的聲音如寒夜裏的霜。
    穆連幹笑兩聲，道“修羅使是個聰明人。”
    夜色越來越淡了，東邊曙光初現，又將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