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遺產波動】
    一周後。
    回南天，惡濁的空氣徘徊在這座城市中。牆壁和地板潮濕得溢出水來，平時拖完地不能自然幹，而是要用幹布再擦幹淨，張慶兒討厭回南天，因為要多擦一次地。
    張慶兒如常站在樓梯旁邊等候差遣。吳嘉琪如常坐在沙發上塗著指甲。
    “紅色代表尊貴……”吳嘉琪一邊塗著指甲還一邊叨念著。最近她指甲的糜爛感越來越重了。隻能不停地塗指甲掩飾糜爛的感覺。
    “嘉琪，你別再塗指甲了，我知道你指甲被那些油搞得開始爛掉了，來，我們去醫院。”劉小玲穿一件花紋繁複的碧藍色旗袍，手裏隨意地抓著一個貴重的黑色真皮皮包，優雅地一揮手說道。
    “不要。”吳嘉琪依舊雷打不動地塗著指甲，輕佻的口氣顯得異常輕鬆，“還好啦，到時候再說吧。”
    “你不能不去！”劉小玲扯了扯眉毛，五官扭曲，“我昨天趁你睡覺的時候看了你的指甲，我發現已經裂了！快去！順便去探望你爸！”
    “不！我有我自己的自由！我不去！”吳嘉琪拒絕，同時蓋上了那瓶寶紅色指甲油。
    “你不去是不是？你不去是不是？”劉小玲威脅道，“你不去，你爸死了就沒人給錢你買指甲油了！”
    聽見這話，吳嘉琪立刻將指甲油揣進她的紅色皮包裏，鼓著氣說道：“好了好了！去了去了！”
    “走吧。”劉小玲又優雅地揮了揮手，大搖大擺地走出了吳家的一扇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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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範醫院613室。
    醫生給吳輝作了簡單的檢查，說道：“活的不長了。”
    “啊？”劉小玲驚訝地一叫，眼神中浮現出絲絲狡詐和喜悅，問道，“還有多少天？”
    “嗯——”醫生輕摸下巴，想了想以後回答道：“每時每刻都會有危險，心髒血管這事，裂了的話沒得救。”
    “好——好——”劉小玲拖長了聲調，眼下的肌肉狡詐地往上抽，魚尾紋完全呈現在一張老臉上。
    “唔……媽，我的指甲油……”吳嘉琪抿了抿嘴唇，說道。
    “給你買就給你買！我今天收到消息，全市最大的那間指甲油鋪進了很多指甲油，所以，你喜歡拿什麼就拿什麼，不要給媽客氣！”劉小玲大大方方地回答道，同時眼中狡詐的笑意更濃。
    正戴著呼吸機的吳輝迷迷糊糊間又看到了他們的原形。那是何等憤怒！身邊最親的人竟然……
    想到這裏，吳輝開始不斷抽搐。警報響起。
    但當醫生過來的時候，已經回天乏術。
    一直在旁邊關注搶救過程的唐律師默默歎了口氣，在公文包中取出一份遺囑，這是吳輝剛入院時立的遺囑，右下方的黑字簽名，清晰可見，這亦是吳輝的親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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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唐律師夾著一份遺囑，風塵仆仆趕到吳家。
    “鑒於吳家掌門人吳輝於今早逝世，此為遺囑……”他談吐緩慢。
    “什麼？遺囑？”在客廳品茶的劉小玲驚訝一番，然後又立刻命令張慶兒：“你，把吳家上下的人全部叫回來！”
    張慶兒沒有回話。她隻是四處找人。小少爺吳嘉俊應該躲在米缸後麵藏貓貓，大小姐吳嘉琪肯定又窩在房間塗指甲油，二小姐吳嘉寧一直躲在房間複習功課，以及大少爺吳嘉朗在房間打點公司的雜務。
    她三下五除二找到了全家人。
    客廳裏坐滿了人。張慶兒咬了咬嘴唇，她想吳家老爺生前的話肯定是騙她的。想到這裏，她不禁豁然開朗，輕鬆地站在沙發旁等著唐律師說話。
    唐律師見人齊了，便清清嗓子說道：“根據遺囑所說：他死後，百分之八十的財產將平均分給他的妻子劉小玲，大女兒吳嘉琪、二女兒吳嘉寧、大兒子吳嘉朗以及小兒子吳嘉俊。其百分之二十的財產將分給其家傭張慶兒。其公司物業將全部由吳家家傭張慶兒繼承。不得有違，千真萬確。簽名，吳輝。一九六五年三月十一日。”
    此話一落，震驚一所大宅。
    “你說什麼？你說什麼？”劉小玲憤怒得連口水都噴出來了，“那沒用的家傭能繼承我們吳家百分之二十的財產？這還算了，居然還把公司統統給占了？她字都不會一個？算個屁！肯定是那老頭失心瘋了！”
    “就是，就是。”吳嘉琪輕佻地塗著指甲，輕蔑地吐出幾個字。
    “……”張慶兒沉默，嘴角抽了抽。
    ——什麼？居然沒說謊？
    劉小玲狠狠地白了張慶兒一眼，輕悠悠地說道：“某人不想打理公司就授權給我們，別想飛上枝頭變鳳凰。”
    張慶兒愣了愣。突然想起吳輝說的話：
    “你要好好繼承我的家業，不要糟蹋了它，不然我死了以後，不會姑息你。”
    她撥了撥頭發，向前一步，昂首挺胸地宣布：
    “今天開始，我就是公司的繼承人，你們，不許插手！”
    “嗬，”吳嘉朗冷笑一聲，“別以為有公司就大不了，你會打理嗎？你不識半鬥字。”
    “當然。”張慶兒覺得吳輝生前那句話給予了她勇氣，令她瞬間轉變，她如是驕傲地回了一句，仿佛她不是一個家傭。
    “噗，我就看看這個人能幹出什麼成績來。”劉小玲譏諷一聲，一手抄起皮包便上了樓。
    “還有，那間一直空置的最好的房子，肯定是老爺留給我的。”張慶兒不忘輕笑一聲，吳輝還真有一手，那間房子一直以客房的名義被留著，但是卻不讓別人住進去。
    “嘖。”劉小玲並沒有說話。
    ——死山雞，想飛上枝頭變鳳凰？沒那麼容易。